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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原本,她真的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他根本不必刻意表態什麼,但是那個吻,反而讓她開始想很多。

  他如果對她沒有感情,就不會吻她,用戀人的方式與她道別。

  他吻她的方式,仍然跟以前一樣,有溫柔,也有霸氣,有掠奪也有憐惜……滿滿的感情讓她無法忽視。

  他還愛她。在他吻她之前,她甚至不曉得這件事,他隱藏得那麼好。

  這些年,她一直在等,等下一個能讓她怦然心動、義無反顧想再投入愛情裡的人,可是等來等去,卻在那個吻裡頭,感受到沉寂已久的愛情頻率,隨著他胸腔之內的那一顆心,一同跳動。

  那一瞬間的怦然,她等了那麼久,最後還是發生在同一個男人身上。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久,知道自己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如同他所說,轉身離開,回歸到過去兩不交集的平行路,自然而然地疏遠,去找一個也許沒有那麼愛,但還可以接受的對象交往,最後走入婚姻。

  二是知道彼此感情依然存在,然後當沒這回事,放棄索求愛情裡的承諾與種種權利,但是她可以留在她真正愛的男人身邊。

  她要哪一個?

  她選擇了後者,因為比誰都明白,分開多年後,依然能觸動她的心的男人,就只有餘觀止。

  既然他都表態得如此清楚了,她還是選擇留下來,那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什麼好怨尤了。

  她看得很開,真的。

  然後大半年過去,變成堂哥們很看不開,老在碎念她,問她那個男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有點表示。

  是要表示什麼?當初都說得清清楚楚了,現在再去勒索他原本就不想給的東西,未免太無恥。但她又不能跟堂哥們坦白,他們會劈死她。

  以至於後來她對餘觀止感到很不好意思,每次免不了雙方碰頭,他都得挨上堂哥們幾個白眼,原本還算友善客氣的態度,到後來都沒給什麼好臉色了。

  餘觀止大概心裡也有數,表現挺逆來順受,沒為自己辯解什麼。

  這一天,餘觀止提早下了班,到店裡來找她,那時剛好有客人,她撥空交代了聲:「柚柚快下課了,她今天有上心算,你先去才藝班接她。」

  他點頭,回她:「今天提早打烊?想去外面吃。」

  「喔。對了,路上不准再買零食給她吃,她最近都胖一圈了,老是不吃正餐,這樣很不健康,你不要亂寵她!」

  「……好啦。」

  聽到她應允,轉身要出店門口時,聽見客人在問:「你老公?」

  「不是。」

  「幹嘛否認?明明對話就很老夫老妻。」

  他不知道幼秦怎麼應對這個問題,他人已經走出店門口,停下步伐會顯得太刻意,每次聽見類似的話題,都必須佯裝無事地走過。

  才藝班離這裡不遠,步行即可到達。那時她比較了幾家,又帶柚柚去試聽,然後選了這一家,當天就自己先付了第一期的學費,之後柚柚學得還挺愉快,課就一直持續上到現在。

  接完柚柚回來,那個客人已經離開,裡頭換了另一個人,但不像是客人。

  「隔壁賣衣服的老闆,他喜歡幼幼阿姨,常常送一些小點心過來,每次都說是店裡員工多買的。」身旁的女兒適時提供信息。

  很明顯的追求意圖,連不滿五歲的小女娃都看出來了。

  他推開店門,看見她收下對方遞來的長莖玫瑰,回了句:「謝謝,也祝你情人節快樂。」

  這個人很聰明,知道八字都還沒有個下撇處,太高調必然會被拒絕,懂得送一朵就好,看起來像人情交際,收下也不會有壓力,另一方面也達到示意的目的,禮輕情意重。

  胸口一陣悶,他也沒多想,大步朝她走去,張手往她腰際一攬。「不是說今天早點休息嗎?我還買了電影票,再晚會來不及。」

  「喔。」她趕忙向對方說了聲抱歉,便轉身去忙。

  余觀止瞥了對方僵愣的表情一眼,隨後跟上去,拉住她要搬盆栽的手,拍淨細嫩掌心上的灰塵。「我來搬,你去忙裡面。」

  替她將外頭的盆栽和廣告廣告牌搬進來時,那個男人已經自動離去了。

  他承認自己心思卑劣,不止一次地搞小動作,讓對她意有所圖的男人主動打退堂鼓,但,那又如何?他是自私,也沒打算發聖光、裝聖潔。

  收拾好拉下店門,在去餐廳的路上,她接到堂姊的電話,例行性哈啦了幾句。這兩個人本來就很愛抬杠,他一開始也沒太留意,專注在開車。

  「……信不信你繼續在我面前放閃光,我絕對滅了你……對啦對啦!也不知道是誰滿口哥兒們的哥到床上去、哥到去結婚證書上畫押,你這欺師滅祖的傢伙……」

  欺師滅祖好像不是這樣用的。不過現在似乎不是糾正她成語的時候,她心情看起來不太美麗,也不知楊季燕又說了什麼惹到她。

  「了不起咧!騙人家沒收過情人節禮物?送顆鑽石就爽成這樣,你是連家產都送給人家了,也不知他是娶楊季燕送嫁妝還是娶嫁妝送楊季燕,你有點骨氣好不好?」不懂得看場合與對象說話的人,在她面前炫耀這個,真的活該被轟。

  車子剛好拐進巷弄,熄了火,一片安靜下,手機另一頭傳出的聲響多少聽見了幾分:「那玩意兒你就有?真有骨氣早離開餘觀止了。我才搞不懂你是講話酸還是心在酸……」

  「懶得跟你說,去過你的兩人世界啦,我也要下車吃飯了。」掛掉電話,沒留意到餘觀止神色有異,伸手要去開車門,被他拉住。

  她曾經,是眾星拱月、多少人爭相討好的女人,如今,連情人節都要被堂姊剌個兩句。

  她是那麼驕傲的楊幼秦,也有條件驕傲,卻讓自己委屈到如斯地步,連這個日子,都必須不期不待。

  他放柔了嗓,輕問:「幼秦,你有沒有特別想要什麼?」

  她回眸,笑謔:「想當聖誕老公公啊?我生日又還沒到。」

  但今天是情人節。

  名不正言不順的日子,說了徒惹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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