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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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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幼幼、幼幼——」 「不要這樣喊人家啦!」 「為什麼?」他覺得很好啊。 「聽起來像乳臭未乾的小娃娃。」皺皺鼻,豔光四射的大美人拒絕當奶娃兒,有損豔名。 「沒人這樣喊過你?」 「沒有。」 「那我以後都這樣喊,只讓我喊,只當我一個人的小娃娃,只讓我寵。」 她還想抗議,一記纏綿萬分的吻迎了上來。 「我愛你,幼幼——」 一直到最後,她始終沒成功讓他改口過。 睡夢中醒來,有一瞬間恍惚地分不清真實抑或夢境。 回繞在耳邊、那道獨特的纏綿音律,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了,幾乎以為,自己早就忘記。 那道,屬於初戀情人的獨特聲線,以及情話。 熱戀時,什麼甜蜜肉麻的情話都說得出口,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挺噁心的,可是當時完全不覺得,不曉得現在的他,是不是也會覺得羞愧得無地自容? 初戀嘛,青澀懵懂又無知,說穿了也不過就是青春的一筆紀錄而已,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分手後的這四年,她幾乎不曾再想起他,也不曉得為什麼,今晚會夢見那段與他共有的過往。 大概,是這陣子日子過得太無趣了,乏味到連那些老掉牙的陳年往事都拿出來回味。 嘖,她才沒那麼遜!她楊大小姐身價好得很,正值青春年華,追求者隨便數都一卡車,每一個條件都比他好,也比他更懂得討她歡心…… 那個人,要走就讓他走,沒什麼好留戀的,她不愁沒人陪。 明天,再從桌上那迭邀請函裡挑個順眼的出來殺殺時間吧! 她翻了個身,掩起棉被,重新培養睡意。 =========== 「幼幼!」 熟悉的音律、熟悉的呼喚,楊幼秦瞬時心臟一緊,屏息回過頭—— 「佑佑,你怎麼亂跑?不是叫你牽好把拔的手嗎?」男人將孩童抱進懷中,焦慮感讓他臉色微沉。 懂得看人臉色的小男童,二話不說先癟嘴,眼兒蓄起兩泡淚,博取同情。 於是男人沒轍地歎口氣。「把拔沒生氣了,不要哭。」 父子倆漸行漸遠,高高吊起的心瞬間沒了著力點,令她呆愣原地,神色一陣空茫,無法回神。 她似乎……也用過這一招。 那個人,不懂得太花稍的戀愛手法,連追求都一板一眼,性格沉穩務實,在她的眾多追求者中,真的不夠醒目,如果不是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他那裡,她搞不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人喜歡過她。 後來順利交往了,他也很少做些浪漫舉動,覺得不切實際,每回總是要她主動開口要求,但是他很疼她,情正濃時的那一段日子,他也會像全天下沉浸在愛河裡的男人一樣,在她耳邊低低傾訴情話。 她也是懂得適時放軟身段、以小女人姿態撒嬌的,他很吃這套,每次她聲音軟一點,裝無辜裝委屈時,他就沒轍了,然後很寵愛、很溫柔地將她攬進懷裡,溫柔親吻。 那段日子,是他們戀情的黃金時期,也是他們在一起最快樂的時候…… 一陣喇叭聲,讓她立時由恍惚中清醒。 最近怎麼老是想起那個人? 她皺皺眉,不滿地斥責自己,迅速將不受歡迎的回憶趕出腦海。 只是一道相似的嗓音、熟悉的呼喚而已,小名叫「幼幼」的人滿街是,她在大驚小怪什麼! 那年的平安夜,她依過往慣例,回祖宅與親人同聚。 她回來得早,堂哥們都還沒到,閑來無事便整理了下房間。 她小時候每個伯父家都待過,簡直可以說是周遊列國、眾人捧在掌心千疼萬寵的寶貝小公主,不過較固定的還是祖宅這裡,與大伯父、大堂哥最親。 楊家祖訓中的長幼觀念很重,因此大伯父長兄如父的使命感根深柢固,一直認定照顧她是責無旁貸的事。 有時她都會覺得,大伯父還比較像她的父親。 翻閱一本成長照片,目光停在其中一張童年與已逝的大伯父合照上,不禁流泄一抹思念。 那種將她扛在肩上玩耍、任她纏鬧,還是很有耐心、很包容地哄著寵著的事,從來都只有大伯父,幾乎將她寵到毫無理性的地步。 她記得有一年,大堂哥跟朋友約打球,她在家裡待得無聊吵著要跟。 記不得意外是怎麼發生的,反正就是跌傷了,大堂哥畢竟也只是十來歲的大男孩,不可能時時關注著她,更別提妥善照料一個活潑好動的五歲小女孩,嚴格說來真的不是誰的錯,何況是她自己不知輕重硬要跟,但是那一次,大堂哥被大伯父打得很慘。 那時她就知道,自己是享有特權的,就算是和年齡相近的季燕一起玩鬧闖了禍,被罰的多半也不會是自己,大家總竭盡所能呵護她,深怕她受一丁點委屈。 有一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經接錯線,脫口就喊了大伯父「爸爸」。 「不是喔,幼秦,要喊大伯父。」 她知道不是啊,但是大伯父做的,就很像一個當爸爸的,她只是想感受有爸爸叫的感覺而已,催眠自己,她是有父親的。 大伯父的糾正,她也不是不懂,那正直而傳統的觀念裡,只是堅持倫理關係不能亂,並沒有拒絕她的意思。 可是那一次之後,她便明白,再怎麼自欺欺人都沒有用,無論再疼她寵她,她和大堂哥還是不一樣的,大伯父就是大伯父,永遠不會變成父親。 合上相本,一張舊照由夾層中掉了出來。 那是她大學時代,某一回聯誼拍的大合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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