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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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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其實現在,分不分手根本不重要了,跟一個心智年齡只有十來歲的人,能談什麼感情? 「你們——為什麼會分開?」婭婭一直想不通這一點。媽咪很喜歡楊叔,楊叔看起來也不是對媽咪沒有感情的樣子,那為什麼一定要分開? 楊仲齊凝思了下,試圖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說明—— 「我的存在對她來說,就像一根紮在手掌心上的釘子一樣,握牢了只有滿掌鮮血淋漓的痛,想放開,又紮得太深。」所以,與其這樣慢性折磨,盡誤一生,他才會替她作下這個她不能作的決定,一次發狠地拔除它,雖然一時會讓她痛徹心腑,但只有這樣,才能讓時間,慢慢地癒合傷口。 儘管,會讓她怨恨他太狠絕。 婭婭似懂非懂地聽著,偏頭思考。「那為什麼你要當釘子?當便利貼不可以嗎?雖然握牢了會有一點縐啦。」 他想起,之前將他和婭婭的聯絡方式寫在一張便利貼上,他們一個要上班、一個要上課,無法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交代她如果有事,再撥電話給他們。 龔雲顰很小心收著那張便利貼,連睡覺都握在手掌心上,怕不見。 是啊,婭婭說的沒錯,對她來說,這二十年所經歷的一切,已經被全數抹去,現在的她,與一張白紙無異,如果真的要格式化重新建檔,他為什麼不給她所有最美好的一切? 他可以不再是那根紮得她鮮血直流的釘子,而是溫馨牽掛的便利貼。 事已至此,他只能調整自己的步伐,陪她走下去,即便只有十歲的心智年齡又如何?最糟也不過就是失去而已,他們連失去的痛都輾過一回了,還有什麼不能面對? 他可以,慢慢陪她長大。 之前漫無目的,都願意等十年,再加碼個十年賭注,也沒什麼差別了,橫豎他這一生也沒別的可能了。 他歎上一口氣。這樣都走不了,話還真不能說太滿。 人說事不過三,既然他三回都沒走成,看來,真得任她折騰一輩子了。這什麼孽緣啊…… 處理完比較緊急的公務,趕來醫院時,婭婭在一旁的家屬看護區睡著了。 這孩子也夠累了,每天跟他一樣,學校醫院兩頭跑,把媽媽看顧得無微不至,超齡的懂事。 他檢查完擺在桌上的作業,起身將病房冷氣強度調弱,找毯子給她蓋上,不經意聽見她喃喃的一聲囈語—— 「爹地……」 她,很想念顧政勳吧? 也是。才九歲的孩子,誰不渴望父愛與陪伴? 她在作夢。 但又不太像是夢,很早很早以前,爹地還在的時候,問她:「再給你一個把拔好不好?」 她聽不懂。每個人,不都只有一個爸爸嗎? 爹地說:「爸爸和爹地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念法、寫法,都不一樣。」 「喔。」三歲小孩,很好唬弄。 但是爹地還沒告訴她,要給她的新把拔在哪裡,他就再沒有回來過了,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問。 沒有人知道,其實她有記憶得很早,記得很多爹地說過的話,也記得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夢,隱約間,好像又聽見爹地的聲音,對她說:「小寶貝,送你一個全世界最珍貴的禮物,但我不告訴你在哪裡,你要用自己的智慧去找,找到就是你的,你會很幸福很幸福。」 是嗎?那這個禮物在哪裡? 「嗯,我算算看。你大概要吃個十五次生日蛋糕,才有那個智慧,看見你的禮物吧。」 好久喔!我可不可以賴皮,早一點看到我的禮物? 「可以呀。」爹地笑了笑,依然像以前一樣,很寵愛、很寵愛地摸摸她的頭。 「那你就要張大眼睛看,我們的小婭婭那麼聰明,一定找得到。」 她還想再問清楚一些,但她找不到爹地,拚命地一直追、哭著喊爹地,他都沒有理她—— 用力睜開眼,俯視她的男人,很是憐惜地替她拭淚。「又夢見你爹地了?」 她一張手,抱住他的脖子哭。 從以前,每次夢見爹地,醒來都是楊叔在身邊安慰,像現在這樣,輕輕摟抱、很疼愛地拍撫她的背。他一直、一直都在她身邊,陪著她長大。 爹地說,要送她全世界最珍貴的禮物,然後醒來,她就看見楊叔。 對她來說,全世界最珍貴的,除了媽咪就是楊叔,但,楊叔是她的嗎?這個疑問,已經在心裡很久、很久了,媽咪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回答她,那她只能自己找答案。 她跳起身,自己把淚一抹,抓著他的手往外走。 「等等,小甜馨,你要拉我去哪兒?」 左彎右拐,一面仰頭看指標,最後停在血液檢驗科……應該是這裡沒錯吧?她問護士小姐:「我要做親子監定,是這裡嗎?」 「是的。」護士小姐帶著親切微笑問,問的當然是大人。「請問是兩位要做親子關係監定嗎?」 楊仲齊完全狀況外,不比護士小姐好多少。 「對。」依然是婭婭回答。 「這邊請。」 填完表格、做完採樣,婭婭說:「請用最速件處理。」 護士小姐看看他。 仍有些無法反應的楊仲齊,本能附和:「聽她的。」 「……」到底誰是大人啊?怎麼感覺好像是小孩在作主? 護士小姐走開後,他蹲身與婭婭平視。「為什麼要做我們的親子監定?你懷疑你是我的女兒?」 「我不確定,但就是有這種感覺。楊叔難道都沒有懷疑過嗎?」 坦白說……還真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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