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愛情,獨角戲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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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能跟你的工作、跟你的家族責任、跟你的兄弟親人,甚至跟一些芝麻蒜皮大的事爭寵,因為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爭不過,在你心裡,我是敬陪末座,我的事你從沒認真放在心上過,一旦爭了……恐怕也會失去你。」她愛得如此卑微、如此委曲求全,他曾經看到過嗎?如果他對她有一絲絲在意,曾將她放在心上、重視過,又豈會渾然不覺? 他不愛她,所以輕忽。 她不是笨蛋,怎會不知? 「所以——那晚,你其實連一秒都沒有猶豫,就決定捨下我,趕回你的親人身邊,對吧?」她不是真的想為難他,逼他放下親人來到她身邊,她要的,只是他的掙扎,至少,那代表她在他心中還是有些重量,那她或許還可以甘願些,但——從來都沒有,她連他的一秒,都要不到。 愛一個人愛到這地步,也夠悲哀了。 他粗了聲,一句話也反駿不出來。 「都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能裝傻下去嗎?我們……就這樣吧。」就當是作了一場夢,他本來就不是她能夠擁有的男人,夢醒了,也該回歸現實。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聲音一陣緊繃。 「我們分手,你今天若不來,以後就再也不必來。」這是她頭一回,強勢向他提出要求,賭他的一點真心。 「小容,不要在這個節骨眼吵架好不好?我們現在狀況都不好,先各自冷靜一下,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解釋。婆婆那裡——我會看情況,盡可能趕過去,好嗎?」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各自掛了電話,他往後仰靠玻璃門,閉上眼,掩去眸底的糾葛痛楚。 她指責他,不懂愛,待她不上心,但——她又怎麼知道,他連怎麼愛自己,都不知道。 一直以來,他所有的心思,都只有他的家族,如何讓每一個人更好、如何不讓爺爺辛苦創立的事業毀在他手中,他拚盡自己的全力。 這輩子,他早就將自己奉獻給家族,連自己都容不下,又怎麼裝得下她? 他不愛自己,也不愛她。 但是,貪戀她給的溫暖、貪戀被她所愛的感覺。 他知道這對她不公平,也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自私、清楚自己虧欠她,可是,他無力還。 他不知道,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該怎麼去愛她,回報她最想要的愛情。 他自己,又何嘗不痛苦? 「二堂哥?」 身後傳來楊叔魏遲疑的呼喚。 「怎麼了?」他挺直身,回頭。 剛剛……是不是在二堂哥眼底,看到一抹淚光? 雖然擦得很快,但,他有看到頰畔留下的殘淚。 「那個……護士剛剛來通知,檢驗報告出來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話未說完,楊仲齊幾個大步邁開,率先走在前頭。 醫生已經等在加護病房門口。 「親屬裡有沒有比對符合的?」他一來,劈頭便問。 叔趙情況太緊急,多拖一刻,變數就多一分。 「楊仲齊哪位?」 「我。」 醫生點頭,抽出他的檢驗報告遞去,以及,捐肝的手術同意書。 「你考慮看看,要不……」 一目十行看完報告結果,他直接抓來手術同意書,一秒簽完名,再塞回對方手裡,連猶豫都不曾。「請用最快的速度安排手術!」 楊叔魏眼眶泛紅,滿心感動。仲齊哥明知道,大哥實質上跟他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卻仍願義無反顧。「謝謝你,仲齊哥……」 楊仲齊瞪他一眼。「我救我自己的兄弟,用不著你謝。」 更久、更久以前,那時,叔魏還是個不懂事的小笨孩。 父母出國洽商,原本,是晚三日才會歸來,只是為了陪獨生子過十歲生日,提前劃了後補機位,卻成了那班死亡班機的兩抹幽魂。 他連哭,都哭不出聲。 父母是變相地為他而死,他有什麼立場哭? 他更怕,那麼疼他的爺爺,會不會也這麼想?然後開始討厭起這個害他最心愛的兒子赴上死亡班機的孫子。 他討厭自己的生日,他不出生就沒事了。 但爺爺說:「這個家,原本是顯仲在扛,現在他不在了,當兒子的就要擔起父親的職責。」 他懂了,也重新找到自己人生的立足點,可是……心還是好痛。 那時候,只有叔趙知道,他每晚流不出淚的無聲哭泣。 他總是來陪他,安靜地彈琴給他聽,彈一整晚,重複彈同一首。 他還記得,那是蕭邦的《夜曲》。 每一晚都彈,一彈就是大半夜。八歲小孩,沒有更好的安慰技巧,他只會彈鋼琴,傻氣地想到用琴聲來安慰他。 直到有一晚,乾澀的眼眸突然湧出水來,停也停不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旋律會讓他那麼想哭,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就放聲痛哭起來。 叔趙坐在他旁邊,拍著他的背,八歲小孩能想到的極致安慰,只是一句——「沒關係,我爸爸分你。」 「我其實……很害怕。」不敢告訴任何人的心事,只能對年齡相近、與他感情最親厚的叔趙說。顫著聲吐實:「爺爺說,要把這個家交給我,代替爸爸做他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我怕……我會做不好。」 「那我幫你。以後你做什麼,我都挺你,不要怕。」 猛然睜眼,一時無法將情緒抽離,胸房糾扯,疼痛。 驚慌想坐起,腹間痛楚讓他摔回病床,無聲喘息。 在病房照顧他的楊幼秦趕緊上前來。「仲齊哥,你要什麼?」 「叔、叔趙。他——」說好,要一輩子挺他的那個人……還在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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