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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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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不到兩個月了。 他一天、一天在倒數日子,也一點一點在拾掇。 當初撒的網,慢慢在收網中,趙之驊必然會是網中魚,跑不掉。 當初撒的種子,慢慢在發芽,趙之荷一步步站穩腳跟,沒有他也能走得穩。 當初任性落下的情根……也慢慢在收回,回收不了她的,就收拾自己的,等到要離開的那一天,乾乾淨淨,杳無痕跡, 什麼也不留下。 一如,他未出現前。 趙之荷不是沒有感覺到,他一步一步在遠離她。 到最後,連給她的笑,都與一般人無異,是那種精密計算過弧度的制式笑容,他愈來愈淡、愈來愈淡,淡到最後,甚至有幾分疏離。 每日的早餐之約,從偶爾缺席,到常態缺席,最後,不了了之。 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們幾乎已經沒有話題。 原來,男人愛與不愛時,差異會這麼大。 沒關係,只是又被丟掉一次而已,她沒有很在意。 一天晚上,她與趙之寒在公司查賬,所有趙之驊經手過的建案都一筆一筆地循線往回追查,手頭握有的籌碼愈多,愈能一擊斃命。 趙之寒是鐵了心,要扳倒三哥。 離開公司的時候,她搭趙之寒的車一起走,隔天是週末,回家陪陪母親。 上路後沒多久,手持方向盤的趙之寒,用那一慣冷諷調調,沉聲道:「分享一個你會忒開心的好消息,我們被盯上了,今晚八成很熱鬧。」 「……還真令人開心到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偶然。 從他們一出公司的停車場,這群人就盯上他們了,沿路狂囂競飆,尋釁意味分明。 趙之寒不理會,儘量閃避,最後對方索性圍堵他們。 她終究是女孩子,沒遇過這種陣仗,一時間,也慌了。 「把門鎖好,別下車。」趙之寒下車協調。她大腦本能地接收指令,微顫的手鎖好車門,掏出手機報警。 對方明顯是沖著他來,迎面就是一陣拳腳,完全不給商量空間,直接往死裡揍。 這一夜,完全的混亂、失序。 趙之寒被送到醫院,警察來了又走,她蹲在手術室外,衣服上血跡斑斑。 第一次,嘗到與死亡近身接觸的滋味,如果那些人做得再更絕一點,即便趙之寒有心保她,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她不斷地深呼吸,讓自己冷靜。 通知二嫂來的時候,她完全抽空知覺,面無表情地陳述經過,連她都訝異自己能如此鎮定,條理清晣,對答如流。 一直到回了家,進浴室,脫掉染血的衣物,打開蓮蓬頭,忽覺全身發軟,壓抑一晚的恐懼回湧,無法自抑地發抖,失聲痛哭。 趙之寒不怕死,可是她很怕。 她親眼看見刀刃劃破肌膚,鮮血如泉地噴湧而出…… 她放肆地哭,在熱水的沖刷,恣意流淚,痛痛快快宣洩完情緒後,全身彷佛被掏空一般,只剩麻木。 她坐在客廳,將自己縮抱成小小一團,等著餘善謀回來。 她想看見他,迫切地想。 然後,她要撲到他懷裡,向他哭訴她的恐懼、還有差一點跟死神擦身而過的事。 直到剛剛,她才驚覺自己有多依賴他,出事後,腦子裡只剩他,只想回來見他,擁抱他的溫度,見證她仍活著。 那個時候,她甚至想,如果她和趙之寒都會死在那裡的話,有誰會為他們哭? 趙之寒起碼還有江晚照為他憂心焦慮連夜奔來,那她呢? 有好幾次,她都想撥電話,又膽怯地,沒敢真的按下通話鍵。 她更怕的是,那個人不會為她憂心焦慮連夜奔來,又或者姍姍而來,沒有她所期待的那些反應和情緒…… 那種感覺,一定會很痛、很難堪。 她縮著身子,耐心地等,等他回來,像過去那樣,疼疼她、安慰她。等著、等著,一夜過去了—— 他沒有回來。 她從無助、渴望、等待……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滴落空,無所寄託的渴盼,像溫度,從身體裡流失,身心一寸寸發冷,最後,空晃晃的心口,已經什麼情緒也沒有了…… 餘善謀打開門,看見她在家,不免有絲意外。 不是說要回去陪母親? 「之荷?」見她獨坐失神,容色蒼白,心覺有異,上前喊了一聲。 她仰眸,一見他,怒氣無由地上湧。「你走開!」 他正欲張口,她用力推開他。「我不想跟你說話!」 控制不了脾氣,完全沒道理地對他生氣,回房用力甩上門。 反正他現在也常常不回來! 反正他現在看到她也當空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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