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柔情的陷阱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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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就只為了救任性叛逆的他,她犧牲了美好的雙眼,從此,再也看不見他,看不見世間萬物。 日復一日,時間不曾沖淡這段遺憾悲劇,整整十四年,它只是益發鮮明地鐫鏤在他的骨血,一天比一天更加地深刻,剜不去,刨不掉。 他毀了一個原本可以擁有美好人生的女孩,這輩子,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即使,她不曾怨怪他一句。 「小憐……」沉痛地低響,不自覺逸出唇畔。 由於太過沉浸在自身的情緒衝擊中,所以當他稍稍回過神,留意到不該屬於房內的微弱光亮時,有著短暫的錯愕。 「誰?」他仰起頭,看向虛掩的門扉。 「韜,是我。」宋憐低低回應,以她慣有的溫柔語調。 她就站在門外,一襲不染纖塵、輕柔雪白的睡衣,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很容易恍惚地起了錯覺,當成是跌落凡塵的飄逸仙子。 見她輕緩移動步伐,他本能地想扭開床頭的燈,以免他慣於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的習性,會令她絆倒或受傷。 然而,伸出去的手,很快地又僵在半空中。 有什麼差別呢?她的世界,早就是一片黑暗了,這燈開與不開根本沒影響,為什麼十四年來,他就是無法習慣、無法接受? 是心底仍抱著微小的冀求吧?不願認命、不願相信她的人生真的只剩下一片黑—— 所以,他也總是將自己放在黑暗裡,而且是那種什麼都看不到的黑暗。 是自小延續下的習慣?還是潛意識裡,他想陪著她,想體會她的心情,想知道什麼也看不見的她,究竟有多深的愁與怨? 踩著沉穩的步伐,她走向床邊,而他也自然而然地伸手迎向她,將她安置在身邊,那動作出奇地溫柔,像在呵護著易碎的珍寶。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就連說出口的話,都輕得怕嚇著了她。 宋憐淺淺一笑:「我聽見你在喊我。」 整棟宅子的隔音設備極好,他就是喊啞了嗓子,她都不可能聽得到,一定是房門沒關好! 擾了她好眠,令嚴恒韜懊惱地蹩起眉頭。 儘管他不發一語,靜得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宋憐仍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心情:「又做噩夢了?」 他還是沒說話,只除了雙拳緊握,眉宇愈見深蹩。 「別皺眉呀!」她甚至猜得到他現在的神情,抬起纖纖索手,準確無誤地貼上他眉心,好輕、好柔地撫平,帶著淺淺的憐惜。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這只是意外,要你別放在心上嗎?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就是忘不掉呢?」 她就是這樣! 自從意外過後,醫生宣佈她的眼角膜遭玻璃碎屑所傷、極可能就此失明開始,她就不曾怨怪過他一句,甚至,在他深深懊悔自責時,她還會反過頭來安慰他,每每由噩夢中驚醒,那雙溫軟小手,總會一次又一次地撫慰他的滿懷憂惶…… 為何會如此?他不懂。 她明明該恨他入骨才對呀,是他害她變成這樣,她為什麼不怨、不恨?又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好到令他心痛…… 順著眉心往下移的小手,撫過他俊朗的面容,最後平貼在他心房:「可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哦!」 她連他的情緒轉折都抓了個九成准,那顆在她掌下的心,此刻的確隱隱地揪著疼楚。 「你——難道不遺憾?」他艱澀地吐出話來。 她總是要他別在乎,但是她呢?她自己就真能不在乎嗎? 「當然遺憾。」她低斂起眉,「看不見你,是我最深的遺憾。」 嚴恒韜胸日一慟,黯然無言。 「但是沒有關係,我眼睛就算看不到也還有心,我可以用心來看你。」她幽幽接續,「所以韜,釋懷好嗎? 你已經自責了十多年,真的夠了,別用這種方式折磨自己,我要你快樂,也惟有放掉往事,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快樂?可能嗎? 嚴恒韜苦澀地想。 無法給予承諾,他扯開話題,改口道:「你真打算今晚不睡覺,和我來個徹夜長談?」 「嫌我煩嗎?」她嬌媚一笑,朝他的所在位置靠去,將身體的重量與平衡全移交給他,一點也不擔心撲了空會撞得滿頭包。 她知道他在那裡,也知道只要有他在,就決不會讓她受傷。 果然,嚴恒韜主動迎向那偎來的嬌軀,貢獻出胸懷最舒適的角落。 「沒有香水味,今天吃素啊?」沒泡在溫柔鄉中呢,不太像他。 嚴恒韜又何嘗聽不出她的調侃。 「我對你的口氣相當有意見,小憐。」說得活似他是頭野獸,成天只想著和女人交配。 宋憐愉快地笑開,笑聲宛如清脆的風鈴,隨風輕輕蕩開,沁人心脾。 「顯然損我很能帶給你不少樂趣嘛!」 「有嗎?」她扮無辜,「我不是那個「插秧播種」的人,樂趣怎麼輪也輪不到我頭上吧?」 「小憐!」他微惱地低吼,俊容微微發熱。 宋憐幾乎可以想像他困窘的表情,也就笑得更加開心。 「你還笑。」他回身欺上她,打她捨不得,捏她又怕她疼,只好壓住她嬌柔的身軀,大掌搓麵團似地揉弄她的粉頰,「再笑,我開扁了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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