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癡將軍 | 上頁 下頁 |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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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那些市井小民的預測,皇帝于朝堂上論功行賞,衛少央封為輔國大將軍,外主征戰,內秉國政,位列三公之上,食邑八千戶,加封長平侯。 身為武將,一身尊榮莫過於此,當今太平盛世,是他以血汗所打下來,皇帝寵之信之,仰之賴之,若問放眼朝堂之上誰最尊貴,那麼非衛少央莫屬。 然而,儘管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他身上永遠找不到一絲驕矜跋扈,凌人傲氣,時時自惕自省,禮賢下士,是這樣的氣度,使得皇帝對他偏寵有加。 衛少央,絕對不是個只知打仗的莽勇武將,他懂得尊卑禮儀,有寬厚襟懷,褪下戰袍,他是謙謙君子,行之有度。 這,就是世人眼中對他的評價。 今日,皇帝設宴御花園,一來為他接風洗塵,二來慶功,犒賞勞苦功高的將士們。 皇帝賜酒,不得不喝,衛少央小酌幾杯,不勝酒力。 「衛卿,你醉了。」皇上凝視他略現的少有醉意。 「臣該死,貪杯失態。」 「得了!今夜擺宴本就為慰勞眾將辛勞,大可暢飲尋樂,何罪之有?」 皇帝派遣貼身侍兒、護衛五、六人,一路護送他返回將軍府,那樣的看重與愛護之心,滿朝文武恐怕還找不出第二人。 回到將軍府,由僕人接手伺候事宜,那貼身近侍說了:「衛將軍,皇上對您可真是偏寵了。」 連皇帝的御用侍兒都派來沿路照料,分明不將他當外人了。 「勞煩公公回宮後,代衛某謝過皇上。」 「小的知道,將軍您就好生歇著吧。」宮裡的侍僕、隨從離去後,管家擰了熱巾子替他擦臉。 「將軍,您今晚喝多了。」沒見過將軍連路都走不穩的樣子呢。 「是啊。」他向來律己甚嚴,今夜,可說是放縱了。 接過巾子,他睜開眼,揮了揮手。「下去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管家點頭,像是也習慣了這個不愛人侍候的奇怪將軍。 不一會兒,衛少央坐起,下了床,步履依舊沉穩,清亮眸底醉意全無。 他其實沒有醉,或許說,不足以醉到失態。 推開窗,讓沁涼的夜風吹散些許酒意,想起席間,皇上有意無意的暗示。 「愛卿也二十有八了吧?這般年少英雄,想嫁你的閨女怕是多得要擠破將軍府大門了。」 前年,皇上便已暗示,有意將皇妹九公主下嫁予他。那時,北方戰事告急,他可以拿「社稷長治久安為重,個人小情小愛不足掛念」為由,理所當然辭謝皇恩。 「朕九皇妹亦是天姿國色,才貌雙全……」 而今,皇上二度提起,再推託下去,怕要成了恃寵而驕、不識好歹了。 他不得不佯裝醉態。 不得不。 「不知何等絕世佳人,才攀得上愛卿眼界?」 腦海,依稀又浮現皇上略帶奇惑的問句,他閉上眼。「絕世……佳人嗎?」 他也想知道,她在哪裡? 不是不曉得,自己在眾人眼中,實為異類,權勢、富貴、聲望,樣樣都有了,卻不懂得及時享樂,不上酒樓,不玩歌妓,皇上賞賜過美人數名,全讓他安排出府許配他人,數年來清華自守,究竟,他在等什麼?盼什麼? 不,他沒等什麼,也沒盼什麼。 「我,也曾什麼都沒有。」 正如他那日在長安街上,對男孩說的話,他,曾經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容期盼,至今依然。 「我信你。」 短短三個字,曾經,有個人也這樣對他說過,不嗤笑他的癡心妄想,而是堅定、支持地如是說。 是那個人,成就了今日的衛少央。 此時此刻,御花園內,依然絲竹歌舞,通宵達旦吧?只是啊…… 他歎息。繁華褪盡,他只覺一身寂寥。 一身,無人可慰的寂寥。 除了升官、封侯之外,皇上的賞賜也相當可觀,各式奇珍古玩、絹帛玉飾一一送進將軍府,擺滿了廳堂。 好不容易,奉旨宣讀的公公念完長長一串的禮單,衛少央接旨謝恩。 瀏覽過滿廳的奇珍異寶,玉如意、龍鳳玦、夜明珠、麒麟古玩、翡翠鴛鴦釵、湘繡蘇繡蜀繡等織工巧致的珍貴絲綢,更別提一斛質地通透、大小均一的珍珠,有多麼難得了。 這全是皇上的賞賜,管家都看傻了眼。 其中,還有一把古劍。他輕輕抽出劍鞘,劍身綻放之光芒清冽如冷泉,燦燦如日陽,劍柄所雕鏤之七星運轉深邃而絕妙,他認出,這是把稀世名劍,吳越五大名劍之一——純鈞。 「寶劍贈英雄!足見皇上對將軍的期許重托啊!」贈寶劍、封為護國首將,不正是要這頂天立地的英雄漢,以手中名劍,護衛國家社稷之安寧嗎? 衛少央輕輕一顫,收劍回鞘,靜默著。 皇上厚恩,他自是懂得,不巧的是,他身邊亦有把吳越名劍——湛盧。 那把劍,通體湛墨,看似無奇,卻是削鐵如泥;看來不帶殺氣,卻又無堅不摧,浩然沉毅。相傳,那是把仁道之劍,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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