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君莫問愁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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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兌下坎,中互離巽,日欲光而上下無應,為困遁之象。 思及昨夜所蔔的卦象,他幽然一歎。 兌為澤,坎為水,而他本命正是屬水,再蔔出個困卦,他心知肚明,若執意為之,必然一世遭困,且絕無脫身餘地。 微微仰首,目光定在穹蒼中那顆閃爍的星光。 絕星,主絕滅。 由某個角度來看,君楚泱也算半個江湖人。 不舞刀,不弄劍,空靈之氣未曾沾染血腥,一介文質書生,卻令一票武功高強的江湖豪傑所仰慕崇敬。 原因無他,只為由他手中所挽救的生靈不計其數,其中當然也包括那些眨個眼就能令江湖風起雲湧的英雄豪傑。 於是乎,「白衣聖手」之名,不脛而走。 這並不在君楚泱的預料之內,他生性恬淡,深居簡出,從不欲涉足江湖,只是對於上門求助的人無法袖手旁觀罷了,並非為圖報償,但是太多的人感念于他的恩澤,全都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而,這使得白衣聖手之盛名,更加的甚囂塵上,可大多數的人都僅止於耳聞其事蹟,真正見過的卻沒幾個。 這也就是鮮少出門的君楚泱,打離家至今已然月餘,卻仍未被人給認出來的原因。 找了家茶樓歇腳,同桌的尚有一名女子,始終神情冰冷,未置一詞。 君楚泱禮貌性的點頭示意,並抬眸道:「辛夷,你也坐。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規矩。」 年約十五的侍僮點頭,也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辛夷,也是中藥名,有鎮靜、止痛之功效,這讓於寫意每聽一次就要歎氣。 這次離家,他只帶這名近身侍僮。別看辛夷小小年紀,他可聰明伶俐得緊呢!平日便是他在侍候君楚泱的飲食起居,知道他要出門,便說什麼都堅持要跟,問他為什麼,他則是很沒大沒小的回應:「不然公子肯定不出三天,就把身上的銀子全給了外頭那些可憐人,然後讓自已變成餓死的可憐人,我不跟在身邊好生打點怎麼成?」 聽完辛夷的解釋,於寫意頭一個大笑出聲。「說得好,我贊成!」 而一旁的鳳千襲之所以沒出聲,是因為雙唇抿得死緊,忍笑忍得很辛苦,好半晌才語調不穩地回應:「我、我也附議。」 就這樣,事情成了定局。 「公子喝茶。」辛夷先倒了些茶水洗淨杯子,然後才重新斟好放在君楚泱面前。他平日雖有點沒大沒小,但侍候起主子來可是很盡責的。 「嗯。」君楚泱頷首,剝著花生,俯視樓臺下的熙攘人潮。 「天氣好熱哦,公子。」 「嗯。」 「這茶水真好喝,甘甜潤喉呢,公子。」 「嗯。」 「街上好熱鬧哦,公子。」 「嗯。」 辛夷已經快要歎氣了。 他這公子,一向沉默寡言,所以他只好每次都拚命找話題,可公子永遠只會淡淡的哼應一聲,他反倒像只老母雞似的咕咕叫。 真是愈想愈洩氣,他好歹也是一介男子漢——呃,「即將」啦!時間性的問題就不必太計較了—— 怎麼會讓自己變得像個嘮嘮叨叨的聒噪女人呢?真是太感傷了。 看穿了他無比的挫敗與頹喪,君楚泱揚唇,很領情的開了口。「看看街尾那個人,辛夷。」 咦?居然肯主動一開尊口?辛夷簡直感動得想抱著他的大腿親吻,忙不迭的看向他所指示的位置。 「是那個小乞兒嗎?」 「對。有沒有看出什麼?」 辛夷很誠實地搖頭。「不知道。」 君楚泱淡啜了口浙江龍井,給侍僮來個實地教育。「那人的面相少有,矜寡孤獨,無親無戚,財帛空虛,是罕見的貧賤命。」 「噢。」辛夷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公子的本事,他是從不懷疑的,若說這世上有誰最令他崇拜,那麼非公子莫屬。 鄰桌的客人聽到他的評論,不服地丟來嘲弄。「廢話!會去當乞兒,自是身無分文,又沒親戚可以倚靠,這哪用得著說。」 君楚泱聞言,不慍不惱,淡淡地道:「不,我所謂的財帛空虛,是指有錢也守不住。」 「我偏不信!」說完,那名男子鐵齒的起身。 「且慢。」看穿那名男子的意圖,君楚泱試著勸阻。「尊下切莫妄為,乞兒無福受之,這只會令他遭逢飛來橫禍。」 「哼!」男子聽都沒給他聽進去,一轉眼便沖出茶樓,來到街尾,丟了一錠銀子進乞兒破舊的碗中。 小乞兒傻了眼。 「這——」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小乞兒吞吞口水,懷疑起它的真實性。 足足有十兩耶,他不是在作夢吧? 「賞你的,去買點好吃的。」 「真、真的嗎?」小乞兒雙眼一亮,迭聲道謝。「多謝大老爺,您好心會有好報的,我給您磕頭……」 「免了免了。」男子揮了揮手,轉身走開,回到茶樓,丟給君楚泱一記示威的眼神。「我就不信這樣還叫財帛空虛!」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君楚泱,淺淺歎息了聲。「該來的,終究還是避不過呀——」 這話才剛說完,眾人便見那小乞兒歡天喜地的拿著銀兩,想買幾個好吃的肉包子,可那老闆卻—— 「你這臭乞丐好大的膽子,前幾日才來我這兒偷肉包子,今兒個又不曉得打哪兒偷來這銀兩,我非打死你不可!」肉包販子的嗓門奇大,君楚泱等人全聽得一清二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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