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鳳舞翩翩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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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凝視他,偎靠在懷中的容顏,俊美得過火,難以想像會是一名凡人所能擁有的。幽邃的眼瞳,偶爾流瀉魅惑幽光,或許下因為如此,每每一不留神,總教她在那深潭般的黑眸中恍惚失神。 偎在她身上的頎長身軀,令她無法取來木梳,她解開結於發上的紫晶束帶,如墨髮絲披瀉而下,她以指為梳,穿梭在他那柔軟如緞的長髮之中。 淩亂的青絲仿佛自有意識,在她掌中溫馴而服從,她抽出插在她髮際的象牙梳,為攏握在掌心的青絲做最後的順發動作,然後才重新束起。 頰畔有淡淡的癢麻感,鳳千襲挑起眉,漂亮異常的眼眸瞥向她。 少了象牙梳的固定,飄落了幾綹淩亂髮絲,有別於她平日的端莊冷豔,卻別有一番嬌媚風情。察覺到他之所以注視她的原因,她摸索著重新順發。 「坐下,我來。」他出其不意地道,旋即手腕一翻,將她扯了下來,習武之人的本能,令她直覺的攀住他,而後發現她就和那些個尋常的嬌弱女子般,正倚偎在他胸懷。 她是尋常女子嗎? 不,她知道她不是,也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那樣的女子。 當他重為她別上細緻的發飾之際,同時也捕捉到她那雙清眸中,激起了少許的訝然。 這樣的發現令他低笑出聲,心情極好。 他還以為她是沒有情緒的呢!於是他一生以撩撥她為目的,沒想到一隻象牙梳卻連連辦到了兩次。 第一次是在街上,見到這只象牙梳時,沁涼濕潤的觸感受,瑩白純淨的幽冷流光,令他聯想到她。 於是,他不曾深思,當下便將它別上了她柔密的發間。 小販子的一句:「尊夫人真美,配這象牙梳,可正與她高雅的氣質相得益彰呢!」 就在那時,他見到了她難掩的錯愕。 光是為此,這只象牙梳便買得值得了! 鳳千襲充分欣賞著她此刻的失常,指背來回輕撫她濕潤如玉的面頰,低低地笑著,極具勾挑意味。 很快的,她沉眉斂眼,不帶任何表情地由他懷中起身,捧來摺疊整齊的衣衫,一件件為他套上。 鳳千襲一動也不動,當她玉臂環過他,替他系上紫玉腰帶時,他順勢垂首貼靠她肩頭,像是她正擁抱著他。 他輕扯唇角,一抹淡得幾乎難以察覺的悵然,隱沒於她的纖頸之中。 她步履依舊沉穩,轉身端來早膳。 「你不問我為何而笑?」 「公子不想說。」她平靜地盛好清粥,遞予他。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住她。「你問,我就說。」 「依鳳不想知道,公子不必勉強。」 早知會是這樣的回答了,他幾曾見她在意過什麼了呢? 她是一塊寒冰,沒有溫度,也沒有世間人該有的情感起伏,她可以什麼都在乎,包括他。 沒錯,她是不離不棄,以命護他,可那從來就無關情感,只因她自身所許誓言,如此罷了。 他救了她,而她以命脈相酬,很公平。 他一直知道,而她也從不隱瞞這一點。 也就是說,若三年前救她的人不是他,她仍會如此。 該死的她!她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傷人?而她卻連一丁點兒都不願意掩飾,一再踐踏他的自尊後,甚至不認為她該愧疚。 「依鳳、依鳳——」他喃喃低回。「你有負此名。」 「告訴我,你的名字?」當年,她身子逐步復原後,他曾如此問過她。 所有人都有備覺不可思議,那樣一名幾乎已踏入鬼門關的人兒,僅余一絲淡不可聞的生息強自撐持,多少大夫搖著頭徒歎奈何,可她卻憑著強韌的生命力,以及他無堅不摧的意志,力挽狂瀾。 足足三個月,他衣不解帶,寢未沾枕,日日親侍湯藥,請遍了名地名醫,所費苦心不在說下。 問他為何能夠對一名陌生的女子做到這等地步?他總是笑而不答,只除了偶爾有人聽見他在昏迷不醒的她耳畔,輕輕重複著同一句話—— 「是你要我救你的,你想活,所以我救了,並且用盡全力,你若愚弄我,信不信我會將你棄屍荒野?」 多麼極盡溫柔,也極盡冷酷的話語。 就這樣,他由閻王手中奪來了她。 就在她醒來後,筋疲力竭的他也倒了下去,大病一場。 她相當清楚,今日她能存活於世上,是他以多少心血所換來,所以當他詢問她的名字時,她反問:「公子先說?」 「鳳千襲。」他照實答了。 於是她道:「依鳳。」 語意不言自明。 一句「依鳳」,決定了她往後的人生。 她知道他想起了什麼,沉靜道:「依鳳自認不負此名。」 「是麼?」他又笑了,低低淺淺,分不清是嘲弄,抑或有幾分真心。 她讓自己名喚「依鳳」,可事實上,她卻從不依他。 好一個「不負此名」。 「若真依我,你可曾真下知曉我要的是什麼?」 她微愣。 他要什麼?這很重要嗎? 「一生相從,難道不夠?」此刻的她,眼中真真實實浮現疑惑。 她果然不懂。鳳千襲悲哀地發現了這一點。 「一生相從,是嗎?那若我死了呢?黃泉之下,你可還會相從?」 依鳳眉心一蹙,顯然問住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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