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少女(33)_連亞麗

三十三

　　雖然語璿戴著深色眼鏡，但是懷恩已經可以分辨她臉上的冷漠就是種警告。

　　「好，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我都一個人過了那麼久……」語璿笑著搖搖頭，仿佛在笑他的多慮。

　　「其實我知道你不好過，我知道一些事情……」穆強回臺灣的原因就是發現了語璿當年懷了他的孩子，而這些語璿卻一直沒提過，這讓懷恩為語璿感到相當難過，即使語璿不去提那些舊事，但誰忘得了？！

　　「都過去了。」語璿酸澀一笑。

　　「你大概不知道我看著你轉變的時候，除了為你高興以外，多半時間還是會為你感到難過。」

　　面對這樣溫情的話語，語璿只能微笑，說任何話回應對她來說都很難受。

　　「唉……看到你就家看到自己妹妹一樣，都是你當年放的風箏害的。」懷恩開玩笑的伸手摸了摸語璿的頭。「風箏妹妹。」

　　「你還是怕你的夕陽裡少了風箏嗎？」

　　「現在倒不怕了，我知道你變得很勇敢，那風箏已經在我心裡，再也不是那樣脆弱的只用根繩子系住，你真的決定要拆了那個大風車？」

　　」對……因為那風車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當初會做那個風車只是想讓心裡有個著落，既然現在事情都已經走到這地步了，很多東西都不該繼續留在心裡頭。

　　「那把風車賣給我吧！我覺得度假村裡頭有個點可以放，我大概再改裝一下，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擺設。」

　　「好啊！」

　　兩人愉悅的相處情形全落進了路邊黑頭車裡的穆強眼裡，語璿坐在懷恩的對面對著懷恩微笑，而懷恩取代了他的位置親密的摸著她的頭。

　　看到這一幕的同時，穆強再也沒法欺騙自己，當年的事他記得太清楚，語璿緊抱著自己，對著自己說話，還有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這幾年來一直沒有因為時間而在他心中模糊過，一切只是他故意去忽略，他故意不去想起她。

　　原本只是想懲罰她，哪知到頭來他竟然也懲罰到了自己…

　　天曉得這些年來他是多麼的思念她，當初他應該要回來帶她走的，他曾是那樣深愛著語璿，更應該要體諒她的苦處，但他卻沒有站在語璿的立場為她著想，主觀的認定是語璿的錯。

　　如今他還有機會能找回當年那個放風箏的女孩嗎？

　　新的住處沒有多加裝潢，語璿匆忙的搬進了這公寓裡只因為不想在深夜面對那扇通往地獄的窗子，即使它加上了鐵窗還是令她感到不安，心裡有股力量總是引誘著她往地獄裡跳去。

　　屋子的坪數並不大，當初她買下這房子的時候便意識到了這輩子得獨自過活，所以也不需要買太大的房子，不過她倒是抽空買了許多用品，畢竟是自己往後的住所，除了工作以外，窩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裡發呆成了語璿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伴隨著音響所流泄的歌曲……

　　若你要離去我怎能留下你……若你要離去我怎能留下你…

　　這首「哭泣是沒有用的」是語璿的最愛，坐在沙發裡將自己卷成一團，抱著抱枕什麼也不做，重複的聽著這首歌，仿佛聽著聽著自己就會跟著被催眠而勇敢起來，並接受自己如今孤單的狀況是正常的。

　　當門鈴響起的時候語璿一時還不太能理解那聲音代表什麼意思，過去住家和商店合而為一，通常有人找上門也不需要用門鈴呼叫，如今住進了公寓裡，也許她以後得習慣這種情況。

　　門一開，穆強竟然像一座山似的站在門外。

　　語璿來不及細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新居所外，他已經推開了門自動走了進來，並將門反鎖。

　　訝異讓她忘了要怎麼應對……

　　「我得跟你好好談談。」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穆強往前跨了一步將她困在自己的臂彎裡。

　　天曉得他心裡有多著急，他見過語璿驚慌失措的樣子，自然瞭解她堅強的假面底下會是什麼樣的狀況，她不會再向John吐露心事，那他再怎麼著急也沒用，唯有親眼見過她和她好好談談，他才能安心。

　　「談什麼？」語璿看著自己被困住卻沒有任何掙扎，只是冷靜的反問。

　　「我……」真的能這麼近的看著她，一肚子的話突然又說不出口。

　　「你還想說什麼？」語璿抬起眼望進他眼裡，她不能太懦弱，而她也不打算再閃躲了。

　　語璿的眼看得他心慌，她的眼睛和當年一樣清澈，但卻寫滿了傷痛。

　　「你說只要我還愛著你，要我一定要回來帶你離開這裡……」穆強的手悄悄的縮緊，他曾是那樣的希望自己能再有機會這樣抱著她說話。

　　語璿閉起眼，她不想聽他說這些，已經七年了！這時候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她早已經失望透頂了。

　　「你忘了……那時候我只有十八歲！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孩子怎麼會懂什麼是愛？」

　　「你懂的，只是你不肯承認。」語璿是那樣的善解人意，她怎麼會不懂呢？「你懂得去包容你的母親，你懂得不去傷害別人…」

　　「我當時不是就傷害了你嗎？」當時的他是那樣的憤怒，他甚至不肯為她想想。

　　穆強稍稍放輕了力道，臉上寫滿歉意。「但我也傷害了你……不是嗎？」

　　他可以在走前給語璿一點希望的，可是他沒有，當時他只記得語璿想要離開自己，憤怒使他忘了體諒，而他之後也不曾試著與她聯絡，心裡原是想懲罰她的，但這舉動卻使兩人分隔得更久。

　　「你沒有。」語璿有她的尊嚴，她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受傷的模樣。「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決定回到這裡來，我也過得很好，雖然我不如你們那樣的有錢，但是我本來就不屬於你們那種上流階層，這樣的生活對我這種人來說已經夠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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