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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來告訴你我是誰!”楊健從來不曾拿自己警察的身分“欺壓”人,但這會他正微微的掀開自己西裝的衣襟,露出了他的槍套!楊健看著那男孩,臉上掛著嚇人的笑意,“如果我是你,我就絕不會如此的囂張,如此的猖狂!我這個人一向話不多,但如果你要我再說得更清楚、更詳細一些的話……”

  “楊健!”沈幼婷差點就朝他的小腿踢下去。

  “我懂!我懂!”那男孩丟下話,便沒命似的逃了。

  “你……”沈幼婷抓狂了。

  “走!”楊健發出了他的最後通牒,拖走了她。

  一齣舞廳,沈幼婷馬上對楊健拳打腳踢,她已經顧不得他們是在馬路邊、顧不得是在出糗,這會如果不給他幾拳,不好好的踢他幾腳,沈幼婷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她實在無法對自己交代。

  本來以為給沈幼婷捶上個幾拳、踹上個幾腳沒什麼,因為一個小女子能有多大的力量?但是楊健卻忽略了她的憤怒、她的火氣、她的恨意,所以在承受了沈幼婷幾拳、幾腳之後.他不得不把她拉到一面牆邊,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去固定她像小野貓似的掙扎軀體。

  “夠了!”楊健不想火上加油,所以語氣還算平順,沒有火氣,“你在演『全武行』啊?”

  “如果我能夠,我希望能打死你、踢死你!”沈幼婷喘著氣,什麼惡毒的話都罵得出來。

  “不要這麼狠行嗎?你當你自己是大姊頭啊?”楊健還在取笑她,出了舞廳後,他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

  “放開我!”沈幼婷說,不想和他“貼”在一起。

  “你保證不再使用武力、暴力?”楊健說。

  “我什麼都不保證!”她拒絕交換條件。

  “那……”他苦笑,“我只好繼續……”

  “你不怕我告你!告你欺負良家婦女、告你濫用職權、告你假公濟私!”沈幼婷可以感受到由楊健身上傳來的一股熱流,她發現自己……竟有些無法抗拒。

  “我還告你傷害呢!”楊健以牙還牙。

  “你去死!去下地獄!”沈幼婷咬牙切齒的喊道。

  “換點新的詞吧!”他不甩她。

  “你癱瘓、你不能人道、你……”沈幼婷口無遮攔。

  “太毒了吧!”楊健好笑的說。

  沈幼婷突然一個深呼吸,發現自己和楊健實在太親密、太接近、太……“那個”了,雖然這是晚上,但他們畢竟是在馬路邊,她可不想被控告妨害風化。

  “楊健。我已經冷靜下來了,你可不可以放開我?還是你一向喜歡這樣占女人便宜?”沈幼婷故作平靜狀。

  “你確定你真的冷靜下來了嗎?”楊健小心的移開了些自己的身體,但仍抓著沈幼婷的雙手,以防她說話不算話。

  “我不笨!不會傻得想要雞蛋碰石頭。”沈幼婷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

  “有些人就是喜歡逞強。”他不太相信她。

  “楊健……”沈幼婷近乎哀求的聲音。“我輸了!我向你認輸,行嗎?我是個討厭鬼、是個惹人嫌的女孩……”

  “行了!”楊健完全的放開她,並且小心翼翼的退後了一步,“我們休戰好嗎?你舞也跳了,也出來喘口氣過了,應該收收心了!我必須專心才能抓到兇手,你這樣弄得我心神不寧,成天煩個沒完……”

  “不要把你的低能、你的昏庸、你的遲鈍、你的愚蠢、你的腐敗、你的辦事不力全怪到我的頭上!我一定是倒了十八輩子的楣、一定是上輩子沒有燒好香,否則臺北一大堆的警察,我居然碰上你……”沈幼婷抱怨連天的嚷道。

  “天啊!你罵起人來可真溜!”楊健算是開了“耳界”,潑辣、兇悍的女人他不是沒有見過、不是沒有接觸過,但論起誰是第一名那鐵定是沈幼婷。

  “我還有更難聽的,你願意聽嗎?”她又吼。

  “我們回家!”楊健無可奈何的說。

  “回家?”沈幼婷一肚子的辛酸、一肚子的人,這會全都爆發出來了,“我的『家』在哪裡?我的家在加拿大嗎?因為我的父母、兄姊全在那!但那裡又沒有我待的地方,那裡容不下我!而臺北……除了一幢漂亮的房子,我也沒有『家』,如今我卻連那幢漂亮的房子都無法回去,你還敢和我提到家?”

  “沈幼婷……”楊健的心一震,這次卻是因為她的痛苦、她的真心話,其實她也只不過是一個敏感、脆弱、強裝堅定的女孩,她的內心其實並不像她的外表這麼灑脫、這麼滿不在乎。

  “而說到你的家……”沈幼婷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的白霧,“那裡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安全的『監牢』!”

  楊健無話可回,其實如果換個角度、換個方式。他應該可以和她好好的相處。

  “現在我跟你回去,”她的眼中有恨,“但總有一天我可以和你徹底的一刀兩斷,永不再見面!”

  聽了沈幼婷的狠話,楊健竟一陣心悸,他……竟無法一笑置之!

  漆黑的海邊,只有繁星、月亮的夜晚。塗忠銘和楊依靜在一塊大石頭上靜坐,這種寧靜、溫馨的感覺頗美,好象一切世俗的煩擾都被棄置於一旁,好象世界的美好和希望被找回了一些,從來不曾和女人如此赤裸裸地分享內心世界的塗忠銘,此刻真是感慨良深。

  以前他流連的地方都是酒廊、卡拉oK、俱樂部的聲色場所,塗忠銘沒有想過帶女人到海邊,沒有想過要在海邊數星星,這不是他的格調,不是他會做的事,但和楊依靜一塊出來,他的車就不知不覺,好象有自己主見似的往海邊跑……梅風吹著楊依靜的短髮,由於她像女學生般的髮型,使得她看起來年輕而且荏弱,但是塗忠銘知道,她絕對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

  “塗忠銘……”楊依靜側過身去看他,“談談你的家人吧,你都知道我的家人,我卻對你的家庭一無所悉。”

  “沒什麼好談的!”塗忠銘把煙蒂彈向了大海。

  “你總不會是孤兒吧?”她試探的問。

  “我不是!”他簡單道。

  “你總有兄弟姊妹吧?”楊依靜追問。

  “一個弟弟。”一個令他心痛、令他沉淪、令他不能好好過日子的弟弟!

  “除了弟弟呢?你的父母……”她很小心的說著。怕刺傷塗忠銘,“他們對你的……”

  “不走正途?”塗忠銘看著她,笑著接口。

  “你不是壞人!我知道你絕不是,所以找想……”楊依靜一副滿瞭解他的表情,“你可能有苦衷。”

  “什麼苦衷?”除忠銘自損的笑道。

  “你自己說啊!”她鼓勵的說。

  對塗忠銘而言,楊依靜有她獨特的價值,她不只曾救了他一命,而且她從不曾貶低過他、輕視過他、用異樣的眼光看過他,楊依靜甚至可以令他掏心掏肺。

  “我來自破碎的家庭……”塗忠銘沒啥表情的說,將他平日最不願示人、最不願見光的事攤在她的面前。

  “我想也是。”楊依靜淡淡一句,沒有其它任何評語,她的淡然表示它的包容、她的瞭解、她的體諒!楊依靜沒有大驚小怪、沒有故作同情,一個拿筆的人,什麼故事沒有寫過,在她筆下的人物。遭遇淒慘的多得是。

  “我父親坐牢、母親離家出走……”塗忠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你和你弟弟相依為命?”楊依靜動容的說。

  “可以這麼說!”他面無表情的道。

  “所以你才會走上……”她以為塗忠銘是為了要撫養弟弟,“你其實可以找一份好工作,省一點的話,你們兩人的生活應該不是問題。”

  “我不是為了生活才『下海』。”塗忠銘笑了笑。

  “那麼你是……”這楊依靜就想不通了,既然不是為了生活,既然不是為了日常所需的花費,那他實在沒有理由不腳踏實地,他明明應該是那種可以吃苦、可以耐勞、可以用自己雙手開創出一片天地的男人!

  “我是為了我弟弟……”他決定說個清楚。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他不走正途,火爆、莽撞、常闖禍鬧事,所以為了保護他、為了盯著他,我只好……只怪我無法勸醒他,只怪我沒有好好盡到做哥哥的責任!也許我沒有給他一個好榜樣,所以他才……”除忠銘有的只是自貢,他沒有怪自己弟弟的意思。

  “但他不是小孩子啊!”楊依靜替塗忠銘打抱不乎,“他應該能對自己負責!”

  “他看多了社會寫實片,心想有一天要當『大哥』,要威風一下,而我無法扭轉他的觀念,兄弟倆也不知吵過、打過幾回,但我就是改變不了他!”他心痛的說。

  “所以你賠上了自己?”她一副惋惜的表情。

  “我必須要照顧他。”塗忠銘義無反顧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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