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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或許你該檢查一下是不是懷孕了!”

  “您——”她裝出一副受辱的樣子。

  “是不是需要再給你醫藥費?”

  她一不做二不休的乾脆大聲喊痛。“我是真的好難受,我從小就有貧血和心臟方面的毛病,醫生一再的交代我注意,請您送我回家,我家裡有藥。”

  他發動車子,嘴角卻掛著冷笑。

  “你肯送我回去了?”她竊笑。

  “不!既然你有這麼嚴重,我當然要送你到醫院去急診了。”他冷冷的說。

  “我好多了。”她馬上坐正。

  “你明明非常的不舒服!”

  “一下子!過去了就沒事!”她在心裡恨恨的詛咒著沈烈。“你讓我在這裡下車就行了。”

  他再一次的停下車,很高興這個女人終於還有點腦筋,而且非常的識時務,她下了車還不斷的向他揮手,好像很感激他似的。當然她也拿走了那張千元的鈔票。

  錢嘛!

  總有派上用場的地方,不拿白不拿。

  除了潘憶敏,沈烈再一次的證明了女人的貪婪、自私、拜金而且可鄙。

  除了潘憶敏,或者再加上周依嬋,其他女人都不可靠。

  潘憶敏看著紙條上的地址,核對無誤,這張紙條是沈烈交給她的,派了個任務給她去做,對象是周依嬋,地點則是她的律師事務所,潘憶敏的唯一任務是找出周依嬋為什麼突然退出“欣荃”那件案子的原因。因為事情絕不單純,而沈烈相信潘憶敏有能力辦好這件事。

  她走進了事務所,剛巧周依嬋由她的辦公室出來。

  “憶敏?!”

  “就是我!”潘憶敏一個又甜又美的笑容。

  “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攤攤手,一副夫命難違的樣子。

  周依嬋這會心裡有數,她回給潘憶敏一個苦笑。“到我的辦公室說吧!咖啡嗎?”

  “來之前我已經喝了一肚子的果汁。”潘憶敏拍拍自己的肚子。“不能再灌任何流質的東西了。自從我到沈烈的公司上班以後,他們休息室內的果汁都被我喝光了。”

  “你上班還愉快吧?”

  “還不是打發時間。”

  “總會學到一些東西吧?”周依嬋說,拉著潘憶敏一塊坐下。“說不定以後你在沈烈的公司裡舉足輕重哦!”

  “我才不敢這麼想。”

  “你有潛力!”

  “依嬋姐!”潘憶敏寒暄的話說完了,準備導入正題,“我想你沒有把我當外人看吧?”

  “沈烈不應該派你來。”

  “他相信我的口才,而且他相信你不能對他說的話,應該可以對我說。”潘憶敏一副有些歉意的表情。“我知道我不該利用我們之間的交情,但是沈烈真的關心你,他在乎的不是那樁合約、那場官司,他在乎的是你是不是有什麼難題。”

  周依嬋咬著唇不語。

  “我常說天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小潘!你太年輕、太幸運又太幸福,你不知道這個社會和世界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這樣,但是如果你有什麼苦衷,還是可以說出來大家想辦法解決嘛!”

  周依嬋一臉的凝重、挫敗、無奈,她深深體會出“再回首已百年身”的感觸,今日的她再有成就,她也改變不了那曾經發生的過去,她能跟潘憶敏說?就算潘憶敏能懂,但還是改變不了她的過去,她的過去有污點,是怎麼也洗不乾淨的。

  “依嬋姐!”

  “小潘!我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從你為什麼突然決定放棄這個官司開始說起。”她替周依嬋起了個頭。

  “我的對手抓到了我的把柄。”周依嬋簡單明瞭的說:“我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妨害到沈烈的權益。”

  “我能問是什麼把柄嗎?”

  周依嬋站了起來,她緩步的走向她辦公室的大窗前,如果她有足夠的勇氣,她應該從這裡跳下去的,但是她偏偏沒有這種勇氣,她吃了那麼多的苦才有今天,就這麼放棄掉她不甘心。

  潘憶敏就算是瞎了眼也感覺得出周依嬋內心的掙扎和苦處,她決定如果周依嬋自己不說,她絕不苦苦相逼,畢竟每個人都有些難言之隱。

  時間一分分的流逝,她們沒有再開口,直到周依嬋忽然豁出去似的看著潘憶敏。

  “是一件醜陋而且你料想不到的事。”

  “依嬋姐!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不!我要說出來,說不定說出來之後我反而沒有負擔,反而可以活得更自在一些。”

  潘憶敏點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周依嬋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我曾經是個高級的應召女郎。”她終於還是說出口。

  “什麼?”

  “你不相信對不對?”周依嬋自我嘲弄的說:“如果我有其他的選擇,我決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我在孤兒院長大,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懂事以後我就知道我必須自食其力,念書要錢,住要錢,穿也要錢,什麼都要錢。”

  “你可以半工半讀。”

  “我也的確是半工半讀,我在速食店打過工,我替人看過小孩當保姆,我當過服務生,我在補習班也待過當班導師,我擺過地攤,我賣國保險,我做過很多很多的事,但都負擔不起我的一切開銷。”

  潘憶敏一聲歎氣。

  “最後我下海了。”

  “你沒有猶豫?”

  “我猶豫了。”周依嬋說:“那時我就是你這個年紀!二十歲,我也不想做這一行,生張熟魏,隨時怕自己會不會碰到一個變態的人,但是生活壓的我喘不過氣,我咬著牙也只有做了。”

  “那時你應該還是學生。”

  “對!我晚上才接客。”

  “做了很久嗎?”潘憶敏難過的說。

  “整整四年的大學生活,我念的又是私立的學校,直到我畢了業也存了一筆錢,我才開始脫離應召女郎的行業,先進其他的律師事務所學,再慢慢的開始我自己的事務所。”

  “一直沒有被人發現嗎?”

  “沒有。”

  “那這次又怎麼會被人抓到把柄?”

  “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周依嬋落寞的說:“『欣荃』這次由英國請了個律師來,他不知道是從哪裡挖到了這個秘密。”

  “他很有把握,有證據嗎?”

  “我想他不是在唬人。”

  “所以你才決定放棄這個案子?”

  “我不想他利用我的過去來混淆視聽,你想法官和一般民眾對於一個當過應召女郎的律師會有何種觀感?”周依嬋則自己心知肚明。“我不希望明明沈烈可以勝訴的官司卻吃了敗仗。”

  “不一定是你想的這種結果。”

  “小潘!你還太年輕!”周依嬋看著她。“再十年你就知道我說的是對或錯。”

  “一定有其他的辦法。”

  “對!有其他的辦法,再找另一個更好的律師!”

  “沈烈不會答應的。”

  “那你就要勸他。”

  “他並不在乎官司。”潘憶敏看著周依嬋問道:“你介不介意他知道你的過去?”

  周依嬋介意,她希望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她曾經當過應召女郎,她希望十年前的事只是一場夢,她不希望自己曾經因生活而操賤業的事被揭露,但是這一切都是事實。

  “我可以編個理由騙沈烈。”

  “你騙不了他的,小潘!”

  “我很有說服力。”

  “於事無補。”

  “那——”潘憶敏希望周依嬋自己作決定。

  “告訴他吧!我想這件事也守不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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