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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們的確很少交談,因為高芝琪坐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微開的車窗,一點不至於令人感冒的涼風,這種感覺比睡在床上還過癮。她睡得好熟,直到一陣尖銳的喇叭聲才將她由夢中驚醒,但是醒了也好,因為她居然夢到了雷遠中。

  盧莉芳見她醒來,一個淺笑,接著又專心開她的車,高芝琪的確是一個安靜的伴。

  高芝琪順了順她的頭髮,不經意的瞥向了儀錶板,她倒抽了口冷氣.但聲音還算正常。

  “你要不要開慢一點?現在的時速是一百二十公里。”她清了清喉嚨。“我倒不是擔心這輛車,而是我們寶貴的生命。”

  盧莉芳的腳離開油門,她最快的紀錄一向不超過八十,能開到七十已經很不錯了,她是個標準的優良駕駛,但是現在她卻像亡命之徒似的,否則她的速度只能用車後有惡鬼在追趕來形容。

  女人實在可悲,不像男人,要忘掉一個女人或一段感情很快;女人則需要一段長時間,甚至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平復,像被烙了印似的。她知道不需要為那種見異思遷、惟利是圖的男人落淚或是傷心,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卻很難。

  終於她將車子停靠在路邊,她不想喪命,她還有一個寡母要照顧,而且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反而讓生者加倍的痛苦,為了她母親,她要珍惜生命。

  高芝琪還是不說話,她答應過要沉默,除非盧莉芳主動的要和她談話,否則她不做嘮叨鬼。

  盧莉芳連音響都關掉,臉轉向她。“你談過戀愛嗎?”

  “刻骨銘心的沒有。”

  “那你談的都是哪一種戀愛?”盧莉芳想知道。

  她笑得自在、笑得瀟灑。“我都是談那種不用花大多感情、太多時間、精力,而且即使分手還能做朋友,不會有那種心碎或活不下去的感覺的那種戀愛。”

  “但你才二十歲。”

  “所以我才不想大認真、太早陷進去。”

  “真正的感情是無法控制的。”

  “所以眼睛要睜大一點。”

  盧莉芳可以料想到高芝琪九成已經瞭解到她是為什麼會傷心、為什麼會有這些失常的舉動。

  “芝琪!你年紀雖輕,但是看得卻很透徹。”

  “我爸爸是外交官。從小我跟著父母一個國家一個國家跑,一下派這,一下派那.我有時候連周遭的環境都還沒摸熟、混透,就又要到另一個地方,像個吉普賽人,你說我怎麼把感情定下來?”她此刻的臉上有一種超脫年齡的成熟韻味。“所以從來我都只是蜻蜓點水似的和人交往,沒有真正的愛上哪個異性過。”

  “難怪你頑強但是快樂。”

  “我早就接受了我的生活方式,不頑強怎麼去面對新的環境、新的學校、新的朋友?你絕對猜不出我會多少國的語言。”

  “你適應得很好。”

  “我才不會被環境和任何主、客觀的事打敗、”

  盧莉芳有些慚愧。她比高芝琪大了幾歲,但是她沒有高芝琪的豁達和面對各種挑戰或不順遂時的應變能力。尤其她是在自己的國家裡,高芝棋則是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人種裡自己照顧著自己、保護著自己,並維持一顆飛揚的心。

  “芝琪!你信不信,我真的好多了。”

  “那表示這件事不嚴重。”她嬌柔、稚氣的笑。“所以你才能這麼快的就復原。”

  “錯了!『曾經』很嚴重。”

  “得了!除非大戰爆發或是地球要毀滅了,否則沒有啥嚴重的事。瞧瞧連NBA湖人隊的『魔術強生』都得到了愛滋病,你的事還有什麼好嚴重的!”高芝琪眨了眨眼睛。“男人滿街都是。”

  “但這個我用了感情。”

  “那你顯然用錯了地方。”

  “我現在知道了。”

  “不錯!一點就通。”

  “在你的字典裡似乎沒有不快樂的事。”盧莉芳極羡慕的說。其實高芝琪有可能是小怪物,也可能是個不好侍候的女孩,因為她的成長環境和過程跟別人不同,但是她居然把自己弄得有模有樣。

  “你又錯了!我常常不快樂,在法國有一陣子我甚至想以大麻來麻痹自己,但是我實在不想當失敗者,不想讓自己輕易的被擊敗,所以我玩得很瘋。只要不犯法,只要不出大紕漏,我通常很率性、很縱容自己。”

  “但是你活得很快樂。”盧莉芳知道自己在高芝琪的臉上可能看到不耐煩,可能看到乏味,但是她相信自己不會在芝琪的臉上看到痛苦。

  “快樂?我被放逐到這裡。”她故作大驚小怪。“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上岸。”

  盧莉芳聽完放聲大笑,這是自從她知道男友變心另娶他人後第一次大笑。

  “你同情我了吧?”高芝琪一副找到知音的樣子。

  “芝琪!你在果園還是可以快樂的。”

  “怎麼快樂?”

  “過幾天我帶你去採收水果,很好玩的。而且你不是很能適應環境嗎?還有雷家的兄弟。”盧莉芳笑道:“你知不知道雷遠中是做什麼的!”

  “我猜過他是男妓。”

  盧莉芳這下在駕駛座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真怕自己笑死了,而她這一陣子的心情實在不適合笑死,如果她出車禍死,那個負心漢會良心不安,如果她笑死,他會心安理得的娶那個土財主的女兒。

  “你居然說他是男妓?”

  “不然他是做什麼的?瞧他那張俊臉和那種體格及渾身散發出的那種憂鬱神采。”高芝琪說明理由來證明自己的推測。“他會讓女人甘心的掏光自己皮包裡的錢,只為了能得到他,哪怕只是暫時。”

  “你會嗎?為雷遠中花錢?”

  “不會!他這種男人在臺灣不多,但是國外多的是。”

  “他是電影明星!”盧莉芳說,差點又笑岔了氣。“平常女人要看他是得花錢!”

  “那我們可真幸運!”高芝琪諷刺的挖苦道。

  “他是性感偶像!”

  “我不管他是什麼偶像,只要他不要在我的面前賣弄就好。”高芝琪一副不必了的表情,對這種大眾情人,她已經免疫了。“我們接著去哪?”

  “回家了。”盧莉芳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我真的好多了,而且油也差不多要用完。”她放下手煞車,把檔打到“l”的地方。自排的車真的比較好開,不用換檔換個不停,也不用花腦筋。

  “我來開。”高芝琪突然建議。“這種車的性能至少可以開到一百四十或是一百六十以上,我讓你瞧瞧什麼叫飆車,什麼是叫享受開好車的快感。”

  “剛剛我不過開一百二十你就叫了。”

  “你的情緒不穩定,開一百二十是玩命。”

  “那你呢?”盧莉芳其實並不是很擔心。“你有沒有把握?我得提醒你,我沒有保險,如果一次撞死了倒也省事,就怕弄個殘廢、半身不遂又得要一筆龐大的醫藥費,我得替我母親著想。”

  高芝琪一個OK的手勢,接著兩個女孩換了座位,高芝棋試踩了下油門和煞車的性能,然後滿意的笑了;她動手給自己紮上安全帶,並要盧莉芳也紮上。

  “為了安全。”

  “芝琪!拜託你小心一些,車子不是我的。”

  “我知道車子是誰的!”

  “大意不得。”

  “安啦!”

  話才說完,車子也沖了出去。沒一會工夫,車子已經由“l”檔換到了“4”檔,而且儀錶板上時速的指針也由七十、八十、九十……一直到了一百四十……

  “芝琪!”盧莉芳為自己的安全捏了把冷汗。

  回答她的則是高芝琪狂野的笑聲,這一刻她像匹脫了僵的野馬,盡情的在空曠的道路上奔馳。

  這真是一個能令人窒息的夜晚,吳嫂等到十點多,終於熬不住的去睡了,只剩下雷遠中一個人在客廳等那兩個女孩。他一直告訴自己他是擔心他的車,而不是她們,但是他心裡真正想做的是打她們一頓屁股。

  三個小時!

  他不相信兩個剛認識而且又不是很熟的女孩可以在一起開幾個小時的車,她們能到哪裡?她們能聊什麼?有共同的話題嗎?她們的個性合得來嗎?

  在果園裡他想要的是平靜,是一個思考的環境,但是他怕他根本就得不到這兩樣的東西;尤其是高芝琪,她已經擾亂了他心湖的平靜,叫他得不到片刻的安寧,是他自尋煩惱,還是情況已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相信自己隨時都會爆發、都會失去他理性的判斷,如果那兩個女孩再不回來!

  雷遠華走出他的房間,他需要一杯咖啡提神,也需要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否則腦子會愈寫愈脹,寫出來的東西也一定會大打折扣。

  他一到客廳,就看到自己哥哥一副生氣老爸等返歸女兒的模樣,他真是又好笑又同情。

  “哥!反正你的片酬高,頂多再買一輛。”

  “不是車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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