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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不會嫁給張德奇的,你可以轉告他死了心。」

  「你已經有比他更好的對象了嗎?」

  顧欣不語。

  「有嗎?」荻蔚追問。

  「應該算是有。」

  「我認識嗎?」

  顧欣幾乎就要脫口而說是『你的丈夫』,但是她終究忍了下來,沒有必要打草驚蛇,如果她真的能成功的話,她要叫荻蔚輸的沒有話說。

  「荻蔚!等事情有個結果之後,我一定會第一個告訴你的!」

  「那張德奇就這麼的算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就這麼的一筆勾銷?毫不留戀?」

  「時間會沖淡一切!」顧欣有些諷刺道:「這年頭什麼都是假的,他是會難過,但是有用多久,他馬上就會從另一個女人那裡得到安慰,同樣替他操心!」

  「你也不會難過?」

  「人必須往前看,明知道是一樁錯誤的婚姻,我又何必做烈士,和張德奇做情人還可以,結為夫妻就不必了!」顧欣沉著的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決不會去後悔今天的決定。」

  第七章

  走出了顧欣的家,鐘荻蔚的心境就像是籠罩了烏雲的天空似的,開朗不起來。

  她為顧欣的想法而難過,更突然的為自己和何啟烈的情形而感慨,因為照顧欣的說法,她真的是衣食不缺。傭人是她自己不願意請的,何啟烈的薪水也全部交給她支配,從不過問錢的去處,她住的是華廈,吃的方面也從不虐待自己,何啟烈本身又不是真的罪過有多大。

  想到這裡——

  她忽然有一股馬上要見到何啟烈的衝動。

  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攔了輛計程車,直奔「台大」。

  何啟烈正在研究一張患者的X片,沈明偉拿著本雜誌晃了進來。

  沈明偉將雜誌往何啟烈的桌上一丟。「你為什麼沒說你的老婆都當明星,上雜誌了!」

  何啟烈沒有吭聲。

  「拍得很美呐!我老婆開始要學抽煙,買你老婆廣告的那種香水了。」沈明偉滔滔不絕。「透過設計和鏡頭,你老婆如果早幾年去混這一行的話,現在當國際巨星鐵定不成問題!」

  「你有完沒完?」何啟烈放下手中的片子。「煩死人不償命是不是?!」

  「我是在讚美你的老婆耶!」

  「我感謝你可以了吧?!」何啟烈沒好氣的說。

  沈明偉攤攤手,忽然想到了何啟烈和荻蔚的「分居」還沒有結束,前途不太明朗、樂觀,現在鐘荻蔚走的又是比較複雜,多采多姿的行業,也難怪何啟烈要愁眉不展了。

  「啟烈!想開一點!如果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何不放她和自己自由呢?」

  「你可不可以說點別的?」

  「我是為你著想!」

  「我感激涕零可以了吧!」何啟烈有些不耐煩。「總不能有一點爭執和不和就鬧離婚吧?!再娶的一定會比前一任的好嗎?你不是老囔著要離婚的嗎?結果你離了沒有?」

  沈明偉有些自討沒趣。

  何啟烈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可能是沖了點。「我有個蠻複雜的手術要做,你來看看這張X光片。」

  沈明偉走了上前,湊過頭去一塊研究那張X光片。他看了半天。「可能會傷到視神經。」

  「但是不開刀的話,病人存活的機率更小。」

  「和家屬商量看看嘛!」

  「這個患者好像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何啟烈沉重的表情。「我真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向他的父母開口,他們怎麼承受得了這種沉重的打擊!」

  「你只是醫生,不是神!做你該做的,其他的交給上帝就可以了。」

  何啟烈閉上眼睛,皺著眉考量,他的雙手交叉的擱於腦後,他聽到了敲門聲和關門聲,但是依然沒有睜開他的眼睛。

  「荻蔚!你真是愈來愈美了,美得叫人眼睛一亮!」

  何啟烈猛的睜開眼睛,真的是荻蔚!

  他老婆真是比以前更美了,現在的美是美在經過裝飾,經過專家的設計,儼然一副名媛淑女,大家閨秀的模樣。

  「啟烈!」她先招呼道:「沈明偉!我來的不會不是時候吧?!」

  「我們只是在聊一個病人的病情。」沈明偉上下打量她。「你這個美女來的永遠都是時候!」

  何啟烈還是沒有出聲,他在等荻蔚說明她的來意,他已經不知道能再和她說什麼了,再加上顧欣的「騷擾」,不知道荻蔚是否知道這回事。

  「我知道又是清場的時間了!」沈明偉善解人意的說:「你們慢慢的聊。」

  「不!我和荻蔚到外面談!」何啟烈不希望再一次的受到電話干擾。

  鐘荻蔚對沈明偉一笑,然後跟著何啟烈走出了辦公室。兩人漫步在「台大」醫院的草坪上,好像誰都不願意先開口,在打意志戰似的,何啟烈的態度是隨意而輕鬆,不由得使得她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你準備和我談什麼?」他偏著頭問。

  「只是想看看你!」

  「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的重要、偉大了?」

  她沒有和他鬥嘴,雖然她現在身處的圈子多的是英俊、瀟灑又風度翩翩的男人,但是今天再看到何啟烈,她才知道那些男人缺少了些什麼。

  他們少了何啟烈的沉穩、練達和內斂、執著,從她對何啟烈的瞭解,使她幾乎可以看進何啟烈的心靈深處,他比那些男人多了一份實在和真實。

  她現在是體會出了,但是又能保證什麼,如果她回到她和何啟烈共有的家之後,他們以前的情形就不會再發生了嗎?何啟烈還是個醫生,他的工作和生活都沒有變,那麼問題是真的出在她的身上?!

  她怵然一驚。何啟烈突然覺得荻蔚好像沒有以前的伶牙俐齒和善辯。

  「是為了形象嗎?」他微諷道。

  「什麼形象?!」

  「不想在公共場合和我辯啊!反正現在我們是一碰面就會吵,好像你結婚三年的不滿都要發作、講開出來似的,但是你現在有點知名度,也闖出了點名堂,所以總要維護一下你那風格獨特、遺世獨立、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嘛!」

  「你是在諷刺我?!」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他故作吃驚。「原來你只是因為想念我而來看我的?!」

  就算她原先真的是這種想法,現在是打死她她都不會承認了。他輕視她的工作,瞧不起她的一點小成就,他只希望她永遠在家裡等候他的歸來,他要一個傳統,不會有任何抱怨而且百依百順的女人。

  她做不到!

  她忍了三年!

  「你今天真的特別反常哦!」他明明看到了她的不悅,但是他還是不肯說一句好聽的話,也許在潛意識裡,他要報復她讓他受的相思之苦,及午夜夢回渴望她、渴望有她在身邊卻得不到的那種滋味,他想要她想得發痛,但是她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他幾次低聲下氣的要帶她回家,他求過她,他甚至打算強行帶她回家,但是她都有辦法打擊他,叫他自知理虧的離去。

  她實在不必如此對他,整得他連每天回到他們共有的家和見到他們的床都覺得痛苦。

  鐘荻蔚的一腔熱情被硬生生的潑了冷水,她無話可說,她也說不出任何的話。

  「那我走了!」她準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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