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心 > 呆夫認錯妻 | 上頁 下頁


  小夥子抿唇不說話,眼神倒有幾分鬆動,春曉見他多少聽進去了點,便繼續策動他。“收下吧,兵要吃飽才能打仗,有時情勢所逼,還得向敵軍盜糧呢,你說你堅持這些有意義嗎?人終歸是要往前走的。”

  小夥子啞然,張口數次還是說不出話來,卻沒再把包子往外推。

  “謝謝……春曉姐。”他偷覷了春曉的臉色,沒見她為他自來熟的稱謂生氣,才寬心許多,抱著這袋包子,紅臉低頭。“你的恩情我記下了。”

  “我不過幫我家小姐跑個腿,你要謝,就謝我家小姐吧。若不是她教我,以我的個性,肯定跟胡老闆對罵起來,哪能全須全尾把你帶走,還捎了好幾個包子?”這事春曉可不敢居功。“對了,我瞧你臉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我……上個月剛來此處謀生……”小夥子低下頭,對自個兒混成這樣,感到有些羞愧。

  “與家人?”

  小夥子搖搖頭。“就我一個人。”

  “初來乍到還在熟悉,會慢慢變好的,以後在這裡落戶成家,也是一件美事。”春曉神色未變,繼續打聽。“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樹林。”他搔了搔頭,從沒像這時對自己的名字感到淺俗難開口。

  春曉點了點頭,安慰他幾句。“你也別灰心,這城裡不是每個都像胡老闆一樣蠻橫,還是有好人的,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往後怎麼走,天無絕人之路。”

  “謝謝春曉姐開導。”樹林靦腆地笑了笑,心情撥雲見日不少。

  他遇到了狗眼看人低的胡老闆,不也遇見了像春曉這麼好的人嗎?當然還有春曉口中的小姐,家底深厚,還願意低下頭看看,助貧扶弱。

  “你聽得進去就好。小姐還在等我呢,先走一步了。”春曉指了轎子方向,便揮手離去。

  “春曉姐——”樹林追上兩步,急問:“你還沒說是哪家小姐助我的?”

  “小事一件,別掛心了。”春曉回頭看了一眼,未作停留。

  樹林這回急了,難不成要回去問包子攤老闆春曉是哪家丫鬟嗎?不被當成宵小,新仇加舊恨一塊兒追打才怪。

  對了,胡老闆好像有說對方是韓小姐,也不知道城裡姓韓的大戶人家多不多。

  他隨著春曉的腳步往轎子處走,偏偏有輛運著水果的板車緩過他面前,阻了他一小段時間,等他繞過板車,轎子已經起行到了下個路口,他只來得及瞧見轎身上一抹圓形的祥雲圖騰。

  春曉回頭望了一眼,對轎內的人說:“小姐,他沒跟了。”

  “嗯。可問出些什麼?”韓映竹淡淡地應聲,冷泉般的清冷嗓音驅走了暑意。

  “他叫樹林,上個月剛進城,一個人來的,好像有意思在這裡落腳,瞧他衣服破破爛爛,臉蛋和頭髮倒是整理得挺乾淨,五官俊秀,就是瘦了點,可以感覺得出來是個不服輸的人,但還聽得進勸。”春曉把包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韓映竹沉默了一陣子,才道:“名字取得再通俗,總該有個姓,你說他一個人進城,會不會從小就是一個人?”

  “如果真是一個人,他沒長成偷搶拐騙的賊漢子,還真是老天開眼。”春曉像想到什麼似的,驚呼了一聲,對著轎子疾呼。“小姐,你說他會不會是個受人追殺的公子爺,是逃進我們城裡來避難的?”

  “那他還把臉整理得乾乾淨淨,不是自尋死路嗎?”韓映竹直接否定了這點。“我聽父親說南方發大水,淹了不少良田,這陣子城裡多了好幾名外地人,我想他應該是跟著這波人潮來討生活的。”

  “難怪這陣子多了好多眼生的人,希望別出什麼亂子才好。”春曉緊張地說。

  人一旦肚子餓,很容易把禮義廉恥拋到腦後,萬一動了歪心思,韓家在城裡開了不少鋪子,肯定首當其衝。

  “官府已經暗地派人注意了,畢竟不是一口氣湧進大批人潮,嚴陣以待,怕引起人心惶惶,你也別過於緊張,父親得知消息,自然有所部署,你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人家進城來也沒惹事,明著當賊防,沒有翻江的意思都勾起作浪的心了。韓映竹掂了掂,還是決定推這把手。“春曉,你回頭找人查查樹林在哪裡落腳,送幾件舊衣服和錢給他,讓他把自己整理得體面些,好在城裡找差事。”

  “這……”春曉有些遲疑。“讓老爺知道你私下探查男子的下落,好嗎?”

  “我又不是存著風花雪月的心思,有什麼可懼的?”韓映竹嗓音依舊清冷,卻多了幾絲磊落。“你儘管去辦便是。”

  “小姐,你心腸未免太軟了些,這世間這麼多不平事,你怎麼管得完呢?”春曉歎了口氣。她們家小姐是坦蕩蕩,可世間不缺小人,就怕有人拿出來說事。

  “我沒那麼大的志向要幫盡全天下的人、管盡全天下的事,只是剛好瞧見了,就無法視而不見。”說句大不敬的話,皇帝都不見得辦得到呢!

  韓映竹眼眸微斂,盯著如筍尖的手指,幽幽地道:“人性是最難測的東西,你不知道現在看似正直的人,日後會不會被逼上梁山,萬一存著報復之心就不妥了,適時釋出點善意,讓對方明白這世上不是件件事都糟糕透頂,雖然不見得起得了決定性的作用,至少當下你是起了作用的。”

  “小姐都這麼說了,春曉自然會替你辦到好。”既然交給她來辦,她就得想方設法把小姐從這件事裡隱去,別留機會給別人說閒話。

  春曉默默地瞧了轎子一眼。

  轎子裡的人是她從小照顧到大的,長什麼模樣,她了然於心,卻始終有股看不清楚的錯覺,就算啟蒙得早,老爺也不攬著兩名小姐博覽群書,可尋常不足十歲的孩子會有這麼深沉的心思嗎?大小姐不過長她一歲,連她一半的思慮都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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