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心 > 擒鳳 | 上頁 下頁


  有人!

  她習慣性往身側一搭,略帶迷蒙的雙眼頓時瞠大,急掃過任何可能擱置佩劍的地方,不料遍尋不著,卻在離她約莫十步遠的圓桌上,瞧見她平時收藏於腰腹間的短刀隨便擱在卷放的布條上。

  傲梅秀眉微蹙,忍著身軀傳來的劇痛,下床欲拾回保命的短刀,豈知一握起刀柄,鋪天蓋地而來的昏眩立刻吞去她的神智。

  房內傳來一道巨響,宛如重物落地之聲,背著身在外室調製備份藥草的鳳歧聞聲飛奔而至,赫然發現原本安睡在床上的她竟跌臥在圓桌旁,動也不動,嚇了他好大一跳。

  “要命!”他脫口驚呼。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不是為了救回一具屍體啊!他趕忙將她扶起。傷重的她可不經摔呢。“傲梅姑娘,你沒事吧?來,小心點,你——嘶……”

  他傻愣了,雙手舉在胸前,不敢輕舉妄動。

  其實替她換藥的時候,他已經做好被賞巴掌的覺悟,傷口遍及肩、背、大腿的她,不將衣服褪了如何清潔上藥?然而他太小覷她的能耐了,此刻抵在他脖子上的短刀才是她最好的回禮。

  瞧她手腕細如幼竹,秀氣標緻的五官,臉兒還沒他巴掌大,體態優美,充滿野性的棕眸寫滿靈靈生氣,淡漠的神色使得她看起來像尊完美的陶俑娃娃。過腰長髮舒適地枕在鎖骨上,隨著胸線描出完美半圓,更增添女性特有的嫵媚,離塵的美感讓鳳歧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偏偏她手裡拿的不是撲蝶的圓扇,而是銳利的短刀,再美,他也無心欣賞。

  “傲梅姑娘,你儘管放心,我不會對你不利的,不然在你昏睡的時候,我早就動手了。”他見她眉心漸鎖,還以為喚錯名字了,趕忙解釋道:“呃……我見你的佩劍上刻著『傲梅』二字,才這樣喚你的,喚差了,你可別見怪。”

  追殺她的男子喚她“寒傲梅”,她的佩劍上也刻著“傲梅”,他才大膽假設這是她的名字沒錯。

  傲梅秀眉微微擰起,甩著沉重的腦袋,昏眩尚未完全退去的她,此刻還看不太清楚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誰。雖然他再三保證不會對她不利,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依舊不敢放,力道反而重了三分。

  看來她離市集不遠,吵雜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如此喧嚷的環境,她竟睡得意外深沉,倘若眼前的他欲對她不利,她還有命在嗎?

  不行!她得趕快離開這裡,免得教青玉門人發現,成了待捉的甕中之鼈。

  她深吸一口氣,奮力地想站起身。

  “噯,你慢點,小心傷口裂開——嘶——”他見她額上冷汗涔涔,想必是隱忍著極大的劇痛,好心地想扶她起身,竟教她無情的短刃劃傷虎口。

  此刻情形固然危險緊急,甚至直接關乎他的性命,但是眼前這幕如曇花乍現的美景來得實在令人措手不及,深深地震懾著他的心魂,教他無暇移開目光,頓時忘了虎口傳來的刺痛是拜她所賜。

  他熾熱的眼神令她不禁起疑,低首一看,原先蔽體的白衣已成碎布,松垮地掛在腰際,連兜兒也搖搖欲墜,白白便宜眼前這名陌生的男子。

  她淡淡一哂,並無太大反應,彷佛衣不蔽體的姑娘不是她。該哭的、該鬧的,沒有一項意料中的情緒出現,神情淡漠得令他吃驚,倒是她手中的短刀,又重新架回他的脖子。

  好方法,直接殺了他或是挖出他的眼珠的確比較實在。

  “傲梅姑娘,你冷靜一點,我承認該看的沒少看,不該看的多少瞄了幾眼,不過大家都是明理人,呵呵,有話好說,動刀動槍的,場面就難看了,你說是吧?”

  走踏江湖多年,他可是第一次陪笑,自知理虧的他笑到嘴角都快僵了,偏偏一時好心救回的女子壓根兒不領情,那對野性如豹兒的棕眸,看久了真的會毛呢。

  鳳歧努力釋出最大善意,緩緩地、慢慢地、不動聲色地將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移開。他救回的姑娘武功雖有火候,但不算頂尖,卻全身披滿荊棘,早知道就把這刀扔遠一點,或是貼身收著,別急著為她換藥而隨意丟上桌了事。

  短刀才讓他移開半寸,又重新架回他的脖子,這回,換他脖子上多出一道血痕,血珠汩汩地冒了出來。

  “你是誰?”傲梅警戒地望著她,不敢鬆懈半分。

  這男子搖頭晃腦地沒個正經,活像個唱大戲的丑角,若不是親眼見過他敏捷的身手,須臾間點了七、八名大漢的穴道,她還當他只是個遊手好閒、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

  “我的佩劍呢?快交出來!”她抿緊唇線,眉間攏起山巒。

  “呃?”她好奇他的身分,這點可以理解,他也很想自我介紹,可問題是脖子上架著一柄短刀,誰有心情回答?“唔,那個……可以麻煩你把刀子移開一點點嗎?大概退個兩步左右,我會很感謝你。”

  至於佩劍,在她傷好,兩人分道揚鑣之前,他絕對不會拿出來。

  傲梅蛾眉一凜,不過問他何許人也,他態度支支吾吾又答非所問,可見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徒。

  她撫上肩部裹傷的布條,不禁懷疑裡面用的傷藥淬了毒,難道說他是變了裝束的青玉門人,對她施予援手不過是想活捉她回去交差的權宜之計?

  思及此,她眼神倏冷,開始使勁拆去肩背染血的布條,推去黑糊成球的藥草。

  “傲梅姑娘,你幹什麼……這樣傷口會裂的耶。”用刀子抵著他就算了,還把他辛苦敷上的傷藥刮去,太過分了吧!

  也不想想他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幫她包紮好的?怕她半夜發燒燒壞腦子,徹夜不眠地照料,連飯也不敢多扒兩口,他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鳳歧打算制止她的蠢行,什麼都還沒摸到,手背上又多了一條火辣辣的傷口。

  傲梅直瞪著他,像頭負傷的母豹把命豁出去一般,又朝他揮刀。

  “哇,你來真的呀——還來——”他手又伸過去一回,再度換來亮晃的刀光。

  她眼神盛滿戒備,短刀護回胸前,任他耐性再好也撐不過她幾刀,屆時露出馬腳,接近她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鳳歧一聲長歎,俊臉滿是無奈地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給點面子好不好?”

  好心救人卻讓她劃了幾口子,突然覺得無法用話語溝通的姑娘家還算小事,遇到這種只用刀劍講話的才是真麻煩,要不是師尊說打斷骨頭都不能對女人動粗,何需處處受制於她?

  “救命恩人?”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