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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阿清?”阿牛扭著衣角,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記得,我娘的乾女兒。”

  “我年初在京師遇見她,說開了誤會,她說我若回鎮江,記得把這東西交給你。”陸長興自懷中取出一錦袋放到桌子上,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阿牛。

  “她要我謝謝你當年的救命之恩。阿牛,是你救了沈清的,對吧?”

  沈蓉清驚詫地看了陸長興一眼,他居然在套阿牛的話!

  “是、是……不過這沒什麼,她是我娘的乾女兒,也就是我的妹妹。”阿牛筋很直,想也不想就跳進陸長興挖的坑。

  “幫主,阿清過得好嗎?我跟我娘都很擔心她。我沒錢給她請大夫,害她當年養傷養了三個月才好,我娘說女兒家最怕受寒,她在河裡泡了好久,也不曉得有沒有落下病根。”

  沈蓉清很想開口要阿牛別說了,又不曉得該怎麼跟愣頭青解釋她跟陸長興的關係,只好死死地忍了下來。

  “有機會,你聽她親口說吧。”陸長興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沈蓉清好不好,他當真說不出來。“鄭邳,把這袋東西給他,領人下去吧。”

  “是。”鄭邳得令,上前取走錦袋,帶阿牛離開,出了文書房之後,才將錦袋交給阿牛,囑咐他先收回家放,交給他母親開啟。

  若他猜得不錯,這只錦袋不是沈清託付,而是陸長興贈與的,他拿出手的東西肯定十分貴重,掉了可不好。

  鄭邳與阿牛離開後,文書房僅剩陸長興與沈蓉清兩人。他率先站起,走到她的身邊。

  “正事還沒處理呢,走吧。”

  沈蓉清抬起頭,猶疑了好久才說:“你別為難他。”

  “豈會?”陸長興將她扶了起來,低頭在她頸邊蹭了蹭。“感謝他都來不及了,等我們事情處理完,再登門道謝。”

  “你不為難他就好。”其他的,她當說過就算了。

  陸長興領著她來到冊庫,沈蓉清以為他要推門進去,他卻走到冊庫後方的小屋,敢情這才是他真正要來的地方?

  兩年前這裡有小屋嗎?沈蓉清細細捜尋著記憶,發現她對這座小屋陌生得很。

  “我帶你來,就是為了讓你看這屋裡的東西。”陸長興推門入內,屋中擺放單一,全是平凡的木箱子。

  沈蓉清不解地看著他,就見他露齒一笑,得意地說:“這些是四年前龍磐、號山、碧沙分舵四月到七月運送貴重物品的清冊,合計一萬兩千五百二十三本,共一百二十八隻木箱。”

  “這些不是燒了嗎?”沈蓉清不敢相信,來回地看了好幾次。

  “你自己做過記簿,不知道清冊可以重謄的嗎?”他笑了笑,勾了她臉頰一把。

  “我給曹永祥的是謄本。”

  沈蓉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曹永祥府裡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不是我。”陸長興攤手。“是駱冰。”

  “……”還不是一樣嗎?

  “這些清冊裡究竟有什麼乾坤?”陸長興走了進去,隨意打開一隻箱子,取出某本紙張已有些泛黃的清冊,快速地翻了一遍。

  “曹永祥誣陷我爹賣官,抄家的時候,清單上多了許多沈家沒有的東西,庫房卻在此刻拿出一本暗帳,說是我爹收禮的記錄,我沿著這線索慢慢找,發現這些東西都是從龍磐、號山、碧沙這三處運出來的,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操作,所以才放出風聲,混入漕幫。”

  “一萬多本,你一個人找得完嗎?”就算沒有遇見他壞事,也很難在清冊運入首輔府前,找出她要的證據來啊。

  沈蓉清斂下目光。“總是機會。”

  “唉。”陸長興歎了口氣,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她的臉、她的脖間。為了她口中的機會,她付出了多少?

  “我幫你找吧,手邊還有禮品的記錄嗎?”

  “你真的要幫我?”她退了一步,戒慎地看他。

  “不然呢?帶你來這裡做什麼?”陸長興不急不惱,一派自然。“眼下你只能信我了,記錄呢?”

  “我進漕幫的時候,縫了一份在衣服裡,就是被你劃開的那一件。”沈蓉清知道說這個也是白搭。

  “我還留了幾份在老家,得回去拿。”

  “不用了,你那件衣服我還留著。”他曾想丟,最後捨不得,就放在此處他休憩的廂房內。他笑著看她。

  “信不信我找了你兩年?”

  “……”沈蓉清回望著他,分不清楚他這句話的真偽。

  “你會信的。”陸長興在她唇邊落下一吻。“總有一天會信的。”

  陸長興取出沈蓉清的舊衣,從衣服夾層中拿出的禮品清單,長長一大串,其中一件隨便拿出手,都是富貴榮華的象徵。

  他命主簿們抄寫了二十份,各別交到鄭邳,以及晚了他們一天來到鎮江的駱雨、駱冰,還有其他他親手拉拔的屬下手上,接著便開始翻找這一萬多份的清冊。

  歷經半個月,過濾出了兩個人名。

  “張漢卿、彭海?果然是他們倆。”沈蓉清拿到結果時,神情一緊。

  “誰?”這兩個名字對陸長興來說陌生得緊。

  “國子監學錄。”沈蓉清指著張漢卿的名字。

  “道祿司右覺義。”爾後指向彭海。

  “這兩個人當年有出來指稱向我爹買官,可之後懲處的名單上面,並沒有他們兩人的名字。我一直想接近他們,瞭解當年買官的情況,可惜沒有門路,他們過得非常小心,沒想到誣陷我爹收賄的禮品就是他們兩個操作的,難怪能留下一條命來。”

  陸長興眯起眼,馬上吩咐下去。“駱雨、駱冰,你們去查查這兩人跟曹永祥什麼關係、有何破綻。”

  “是。”

  “差不多該回京了,今日下午動身如何?”陸長興低頭詢問沈蓉清的意見。

  “……嗯。”她點頭應下,能儘早回去當然最好。

  沈蓉清悄悄地觀望陸長興,這半個月下來的進展,遠比她努力了四年還快。或許是她之前就理出了些眉目,只是沒有陸長興,她當真無法把這些點連起來。

  他為什麼突然想幫她?還是這只是他一時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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