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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心痛不已的破浪,不待沙塵散去,己一骨碌地沖向那堆殘磚碎石,不顧一切地以徒手挖掘著底下冰冷的石與土,試著想要將她救出來,在日月二相領著所有人過來幫忙後,破浪總算是在一堆磚塊間找著了她的一綹發。

  可能失去她的龐大恐慌,令破浪渾身顫抖不止,他奮力撥開埋陷著她的磚石,使勁將她自裡頭拖出攬進他的懷裡。

  「飛簾……」他以袖拭去她臉上的塵土,惶然不安地朝緊閉著雙眼的她大喊,「飛簾,張開眼……張開眼看著我!」

  美麗的眼睫微弱地煽了煽,海藍色的眼眸再次映至破浪的眼底,他才想放下心,不料飛簾卻猛然嘔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水,隨即昏厥在他的懷中。

  「軍醫!」一把抱起飛簾後,破浪邊沖向行轅邊對身後吼著。

  全然沒料到麗澤竟會在此時出手的日月二相,在破浪的身影消失在行轅裡後,有些茫然地看著天際,卻見無論是天馬郡或是天宮,都再無風也無雪,天際轉眼澄淨無半片雲朵,當下他倆迅即明白了一點……

  不只是他們,就連天宮的雲神也都停止了攻勢。

  日行者難以相信地問:「難不成……麗澤連雲神也下手?」他們都是天宮的神子啊,麗澤為何要這樣做?

  月渡者不語地瞧著遠處的天宮好一會,她猛然深吸口氣,轉身走下土堆,為即將到來的戰事做準備。

  「我去整軍。」

  原本籠罩在一片狂風勁雪內的天宮,此時此刻,亦與天馬郡一般,無風無雲。大地在轉瞬間恢復了寂靜。

  一箭射向天馬郡後,也不留下來看將會有什麼結果的麗澤!隨意將手中雕弓扔向一旁,不顧雲笈仍跪倒在他的腳邊,自認暫時已達到目的的他,在一殿的寂靜中,轉身回到他所居的寢宮。

  跪倒在地的雲笈,眼瞳裡所盛著的,是麗澤不留情的背影,她頹然地垂下頭,瞥見地上那一小攤她所嘔出的鮮血,已在寒氣下凝結成一片血漬。自血污的倒影中,她清楚地看見狼狽不堪的自己,這讓她忍不住雙手緊握成拳,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讓自己繼續相信神人與神子數百年來的童話,可到頭來,遠比冰雪還要令人心冷的事實,卻又讓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眼中盛著淚的她,側首問向走至她身旁的霓裳。

  「告訴我……我們所追求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國度?」征服中土,驅逐所有人子,或是再次奴役人子,成就一個由神人統治的國度?還是一個任由神人喜好隨意擺弄的國度?

  在見過麗澤的所作所為後,霓裳始終不明白麗澤敵我不分的作法,究竟是為了什麼,無奈的她,只能在這時沉默以對。

  雲岌的聲音裡帶著哽咽,「告訴我,我們一直等待著的天孫,又是為了什麼而回到這人間?」

  不知該如何回答的霓裳,在她淒側的目光下,不忍地別開臉。

  身後所受的一掌,仍在隱隱作疼,不再發問的雲笈,在霓裳與海角離開神宮時,只是委坐在地上遙望著遠方。

  風神歸順帝國,雨神死於沙場,除了歸順與戰死外,同樣身為神女的她,除了這兩者外,難道就沒別條路可走?

  在這萬分心酸的一刻,她總算是明白了,以往鳳凰那總是仰望著天際,那種渴盼自由歸去的心情。同樓在一個林子裡的鳥兒,終究是要分飛別離的,只因它們渴望自由地飛翔於天際,而這裡,並不是它們所選擇的棲停之地,所以它們只是因為不得不留下。

  背負著所謂的使命,到頭來,在天孫的眼前,是否只是誤會一場?那這麼多年來的守護,為的究竟是什麼?同樣都是守護之人鳳凰最終可以選擇離開,飛簾可以依循自己的心願選擇背叛,他們都可以放開手,自在地去追尋自我的存在,而不是盲目地跟隨或服從,而她呢?

  令她覺得可悲的是,她甚至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自她面頰滑落的淚水,在她痛苦地閉上眼時,悄悄滴進了那一小攤的血漬裡。

  迷陀域——

  宮垣一手撐著面頰,蹲坐在林子裡靜看向前方遠處,過了一會,在脖子又變得僵硬時,他以手扳扳頸項,有些數不清自己究竟在這坐上多久了。

  在親眼見著這對師徒交手的景況後,宮垣總算知道,這些年來他使終打不過解神的原因,只是令他更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的是,那個名喚為夜色的女人,她不但沒像他一樣敗在解神的手下,反而還跟解神戰得不相上下,而且看這樣子,還很可能會……沒完沒了。

  嘖,他竟和他家那只不肖鳥一樣,都輸給一個女人?愈想就愈嘔,打死他都不承認他會輸給女人那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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