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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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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水?我口渴。」被請到屋子裡,在孔雀抹淨了其中一把椅子後,坐在椅上的無邪期待地看著他。 他忙著出去打水,但又嫌燒水太慢,他索性拐個彎到另一間較大的宅裡,直接將他師父剛泡好的茶整壺給搶過來。 宮垣目瞪口呆地站在他的屋外,看著自家徒弟,既是招呼她喝茶,又怕她熱,還去開窗的舉動。 「你居然還服侍她?」還……還有天理嗎? 「你這局外人不懂就少說幾句。」孔雀橫他一眼。 宮垣氣得挽起兩袖,「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瞧瞧他被帝國裡的人給弄成什麼德行?原本一個堂堂男子漢,回來竟成了個低聲下氣服侍女人的家奴? 「娘娘,我去處理一下家務事。」先是以一腳踢出欲入屋的宮垣後,孔雀客氣地對她笑笑,然後馬上提刀沖出屋外。 外頭燦眼的刀光,令無邪不適地眨著眼,她兩手端著熱茶走王窗邊,大開眼界地看著他們師徒倆擺出一模一樣的招式你來我往,只不過,孔雀縮減了力道的破空斬,是三不五時就使出來,而把破空斬當絕招的宮垣,則是捨不得亮出獨門功夫,哪像他家徒弟那般浪費地使用。 無邪搖搖頭,在把手邊的茶喝完後,她抬首看了看四下,總覺得這地方與皇宮的差別很大,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她兩眼定在孔雀拎進來的那個包袱上,決定先做件事。 「樂天呢?」險些一刀就將宮垣給砍回老家去的孔雀,口氣很沖的問。 「哼!」 「老頭,樂天呢?」他握緊刀柄。 「埋了。」宮垣將頭一甩。 「埋在哪?」 「你想幹嘛?」 「我想帶她回京。」無論如何,他就是想將她帶回西域將軍府裡安葬。 宮垣愈聽愈上火,「你嫌你師父找的風水不夠好?」 「老頭。」 「就算要挖要燒,那也得擇日。」宮垣總算讓一步,「那女人對你倒是挺、忠心的。」 「我當然知道。」孔雀深深一喘,轉身想進屋看看無邪怎麼了,冷不防地一陣細微的風聲在他耳邊響起,他頭也不回地伸出一指點住來者。 孔雀愉快地拍拍被點中穴道不能動的宮垣。 「老頭,偷襲這招對你徒弟不管用了,你家徒弟這些年來的西域將軍可不是幹假的。」 他的臉有些扭曲,「還不快放開我?」 孔雀掏掏耳,再點一穴消音,「你這老頭吵死人了。」 要是放開他,待會他一定又會進屋找身為女人的無邪的麻煩,還是讓他站這妥當,不過……孔雀抬首看了看天上的烈日,有些擔心自家師父可能會被曬成人幹,於是他便行個好心,扯著宮垣的衣領將他一路拖行至屋簷下站著,也不管宮垣瞪他幾乎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然後大搖大擺地晃進屋內。 熟悉的墨香充斥在屋裡,眼睛較適應黑暗後,孔雀看著他帶來的那個女人,又開始在抄佛經。 「又抄給你姊姊的?」他習慣性地坐至她的身旁,撈來幾張未寫的紙,也準備抄上幾份。 「給樂天的。」 欲拿筆的孔雀頓了頓,好一會兒,他才將筆取來握緊。 「你甚至不認識她。」他看得出來她很愛她那早就香消玉碎的親姊,但樂天?她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她凝睇著他問:「一定得認識她才行嗎?」 看著她單純的眼眸,四下所有的聲響,似乎都消失了,他只覺得她的眼眸好明亮,令他不知該如何挪開目光。 「你……會為她流淚嗎?」 「會。」她頷首,「為了她的一片愛主之心。」 她的這雙眼眸究竟看見了什麼,又看穿了多少事情?而當她不說話時,藏在她笑容下的又還有多少? 「你會為我流淚嗎?」他想也不想的就問。 「不會,因你沒有那麼軟弱。」她偏頭想了想,「夜色有夜色選擇的人生。你有你的,你要真看不開,那麼任誰也救不了你頑固的腦袋了。」若他再蠢一回的話,樂天已死,那浩瀚可就真救不了他了。 石墨磨在硯臺上的聲音,沙沙的,像是某種情緒被磨碎成粉的聲音,經風一吹,或許,就再也不會存在了……孔雀無言地看著她,見她不想再多說些什麼,他執筆沾來墨汁,也開始抄經。 抄到後來,她累了,不敵睡神的召喚趴在桌上打起小盹。 怕她會受涼,他自屋裡拿了件衣裳為她披上,而後站在她的身旁,兩眼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的睡臉,就連看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根據被趕到柴房住的南斗的說法,無邪不能被冷著、餓著、累著,她是皇后,她的責任就只是開開心心的笑,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她要什麼就儘量給她什麼,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或月亮,他們也得給它摘下來,陛下是這麼吩咐他們的。 因此,眼下的日常工作,洗衣、挑水、劈柴、煮飯……她全都不會,也理所當然的全都不必做。 天未亮就上山采菜順道砍柴的孔雀,在做好了早飯時,無邪仍是睡著:在他洗淨了所有人的衣物時,無邪剛醒;在他晾著洗好的衣物不小心被宮垣瞧見,因此又跟他大打一場時,無邪正好用完早飯,而他,則是在擺平了宮垣之後等著去洗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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