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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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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都不懷疑你怎能再活過一回?」按理,常人都不該像他這般將能再次活得好好的視為理所當然,他定是很久前就有過這種心理準備。 往昔樂天無憂無慮的臉龐,不設防地躍進他的腦海裡,在那一張張樂天快樂的笑臉中,他記起了樂天曾經答允過浩瀚的諾言,同時也憶起了,在他最後一次出兵西域前,樂天緊緊跟隨在他身畔的身影…… 「樂天曾對我說過……她有一項法寶,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會用上。」他喃聲說著,音調有些沙啞,「我從不知那是什麼,而我,也從不想讓她有機會證明給我看……」應天是怎麼死的,就算是破浪不說,他也知道,只是他沒想過,他竟也讓樂天步上了應天的後塵。 她盯著他懊悔的臉龐,「可你還是逼她那麼做了。為了你的私情,你逼得她不得不那麼做。」 「我並非有意——」無叢百喻的虧欠感,沉甸甸的,有如塊大石用力壓在他的心坎上,他很想開口反駁,她卻揚手打斷。 「去對樂天說吧,對不起她的人不是我。」被挑起的傷口,連疼痛感他都還來不及細細體會,她就別過臉表明了她不願再繼續這話題。 「你不繼續壓著我的傷處打?」 「何必呢,你已夠自責了。」她將抄好的紙張整疊抱進懷裡,「況且,欺負只落水狗,我能有什麼好處?」 不知該松了口氣,還是該感謝她高抬貴手的他,不解地看著她抱著整疊抄好經文的紙張往外頭走,他才跟她走到外頭花木扶疏的院子裡,就看她將整疊的紙張放進火盆裡,蹲在它面前點了把火放進裡頭。 「你做什麼?」抄得那麼辛苦卻把它給燒了? 「這本就是要燒的。」她定眼看著遭火舌輕舔的紙張,轉瞬間煥發出妖豔的光彩,再化為縷縷塵煙。 他頓了頓,「燒給誰?」 「家姊。」她往旁一指,好心提點他目前他們身在何處。 孔雀側首望著豎立在一旁的墓碑,原先還不怎麼覺得那塊顯眼的石碑有何不對勁,但愈看,就愈有一股涼意直往他的背後直竄而上,尤其是當他的兩眼在四下都找不到半座墳墓或土丘時,他這才明白放眼所及的空曠與黑暗是因何而來。 地底流動的風聲掠過他的耳際,風兒穿竄過一座座美輪美奐的樓閣,與始終空無一人的廊院,放眼一片寂然,除了風聲之外別無音息。 「等等……」後知後覺的他,不確定地瞪著她若無其事的臉龐,「這裡是一座墓穴?」 「你現在才發覺?」她反而覺得他很遲鈍。 他忍不住揚高了音量,「你住在死人墓裡?」怪不得這裡不見天日,原來這個他打心底認為的鬼地方……實際上也真的是鬼住的地方! 「有必要這麼意外嗎?」無邪以火鉗撥了撥盆中即將燃盡的殘紙,對他的大驚小怪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帝國的皇后!」難以抑制的心火轉眼間又再往上揚。 「我是啊。」她不覺得這有什麼衝突,「那又如何?」 「以你的身分,你不該住在這等地方,你該留在陛下的身邊!」有些氣急敗壞的他,忙在四下尋找著出入口,只想在下一刻將她給打包好送至浩瀚的面前。 「會住在這,只是因我想陪她罷了。」備受萬人景仰那種事,有浩瀚一人去做就成了,她湊什麼熱鬧? 「陪誰?」他百思不解,「令姊?」不是死了嗎? 「對。」 「陛下……允許你住在這陪她?」他愈問愈覺得不可思議。 「他不得不答應。」她仰首看向他,唇邊綻出一抹羞澀的笑意,「因我很堅持。」 毫無防備的笑容,有片刻蓋過了他在不知不覺間被挑起的疑心。雖說她的行為頗有點任性,但她看來是那麼的嬌弱與單純,因此她再怎麼善用她的身分,他也覺得情有可原,只是,生性多疑的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微眯著黑眸,「陛下為何願答允你此事?」 「因我手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有話答話的她,不似他想得那麼多,依舊落落大方地滿足他的好奇心。 在她手中能握有陛下的把柄?這怎可能? 「什麼東西?」 「一塊石片。」無邪盯審著他的臉龐許久,一字字地道出,並等著看他接下來該會有的反應。 霎時,孔雀的表情果然在她的眼下丕變,他將寒眸一眯,轉瞬間即擒握住她的掌腕,毫不客氣地將她自地上一把扯至他的胸前。 「看樣子,你也知道那玩意。」在他的五指握疼了她時,她蹙著眉心看他過於激動的反應。 「交出來。」孔雀刻意不控制力道,在她腕間留下了深深的五指印。 「不要。」她邊說邊輕輕拉開他的手,往前靠了一步抬起螓首大方地面對他,「你是個好男人,你不會為了那玩意而不擇手段吧?」 「我可不殺你。」他的聲音冷漠得令她忍不住抖顫了一下。 「憑我的身分,你恐怕也很難動我一根寒毛。」她皺眉地推開他,低首瞧了瞧自己的腕間,而後歎息地以衣袖蓋住腕間的淤青,「這回就算了,以後可不要再犯了喔。」 「把東西給我。」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的孔雀,在她想離開時再次攔阻在她的面前。 「你要那玩意做什?」 「交給陛下。」雖說他在死前尚未將地藏的石片手到擒來,但那可不代表,他會放過她手中的這塊。 無邪挑了挑秀眉,在他還是無意讓開,仍是執意要拿到那塊石片時,她無言地看著一臉忠貞不二的他,而後,嫣然一笑。 「那就得看你怎麼討好我了。」 討好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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