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女神轉生 >


  立即把握住這個機會的聶向陽,唯恐她會反悔,於是在她話落之後,立即拔足奔逃。

  站在原地不動的天都,默默在心底數算到十後,動作緩慢地舉起雙手,揚袖朝兩旁一震,飛竄而出的水袖,當下將她左右凝結在草木上的露珠震得紛紛墜落,就在露珠墜地之前,她旋身朝聶向陽奔跑的方向揚袖奮力一擊,受她所控的露珠,猶如疾射出的箭朝目標飛射而去,沿途中,顆顆露珠穿透樹梢的嫩芽軟枝,有的則釘打在林間樹幹上,當天都手上兩段舞動的水袖垂下之時,遠處亦傳來倒地之聲。

  倒在草地上一身血濕的聶向陽,斷斷續續地喘著氣,費力地抬首看著收攏好兩袖走至面前的她。

  「你怎會……」他想不通地問:「你是……雨神的誰?」三道中,能夠操控雨和水的,只有鬼伯國的雨神雨師,可她的身分分明就不是……

  「雨神後補,王女段天都。」在他斷氣前,天都好心地為他一解疑惑,再緩緩對他說著:「你放心,你爹會來這為你收屍的。」

  間歇的喘息聲愈來愈小,不久之後,清晨的林間再次恢復了寧靜,天都彎身取走他腰間的令牌,在將那沾了血的令牌收起時,她歎了口氣。

  若她沒料錯,只要這姓聶的已死的消息一傳出,定會有一籮筐的人前來找她報仇,她還得趕在這傢伙的親爹率眾去鬼伯國找段重樓算賬前,再額外去解決另一批因這樁生意而惹來的新仇家,可只要一想起那些住在聶堡附近,東湊西湊半天,卻只能拿出這一小顆碎銀雇她殺人的佃農們,他們那既無助又渴盼的目光,她就沒法不接這樁既虧本又會為她惹來麻煩的生意。

  曾有人說過,迷陀域是個誰強誰就能吃人、誰有本事誰就能生存的地域,武藝不濟、或無法自保的話,那就最好別留在這個地域,因這裡,根本就沒有法紀可言,而居處在迷陀域裡的人們,大都是自中土流放至此,與遭三道各國逐出的罪犯,生生死死在這個地域裡是家常便飯,同時因無法可束,殺人與劫掠更是這兒的常態。

  因此當那些整村裡有一半村人都遭聶堡殺盡的佃農找上她時,她頭一個反應,就是勸他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少與那座人多勢大的聶堡為敵,偏偏那些只想在迷陀域裡生根落腳的佃農,非但捨不得離開,還打定主意就是要守住耕耘數十載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家園,害得已經休息了一個冬日沒接生意的她,才一開春,就不得不主動替自己惹來麻煩。

  天色已亮,遠處的朝陽將璀璨的金光投映至林子裡,滿林翠色,綠意直沁人眼,緩步離開林間的她,在抬起一掌以遮住刺眼的日光時,猛然一陣不快的感覺襲上她,令她不禁渾身寒毛直豎,這種曾經深刻體會過一回的感覺,使得她當下防備地握緊了兩袖四下探看,然而在這片晨間的林子裡,除了早起的鳥鳴聲外,再無其他聲響,亦無半抹人影,而那份令她感到不快的感覺,亦來得快也去得快,在她轉身尋找後立即消失。

  滿面訝色的她,定看著那份感覺消失的方向。

  女媧……出現了?

  她沒記錯的話,雨神雨師曾說過,這種會為她與雨師帶來不快的異樣感,只屬於女媧,而距離她體會到這種幾乎令人覺得戰慄的感覺,是在她與雨師聯袂在九原國舉行祭神的那回。

  生來即是神女後補的她,在雨師接下雨神之職後,當不成雨神的她,憑著高超的舞技與差了雨師一截的神力,成了神宮中的舞姬,多年來她總是在神宮中為女媧與地藏眾神獻舞,甚少與雨師一般出宮為地藏各國祭天,但那日負責籌辦祭天大典的九原國二王子阿爾泰,派人將請帖送至神宮時,在那帖上,添上了她的名字。

  豔紅得像是血日的夕陽下,九原國高聳的祭臺上,主祭的雨師站在眾神的神像前,合眼喃聲祝禱,而她則在曲調聽來有些哀怨的笛聲中,迎著草原上的晚風翩翩起舞。

  她還記得那日她舞的舞名叫飛天,伴著笛聲,一雙任她操控的紅雲水袖,襯著遠處紅光漫天的夕照,時而在風中縱飛而過,時而旋繞成一圈圈繽紛的漣漪,頭一回在神宮外見她為眾神而舞的九原國國人,啞然無言地站在台下,絲毫無法將雙目離開她的身上片刻,就連受邀而來的段重樓與馬秋堂,亦與九原國國王一般看得目不轉睛,但就在人人都看向她的這當頭,她意外地發現,有三人的目光並不在她的身上。

  一個是邀她前來,坐在九原國國王身畔的阿爾泰,他甚至連一曲都沒看完就先行離席,另兩個人,她則不認得也沒見過,其中一個站在遠處草原上背對著她的男子,身後一頭醒目的白髮,在風中不住地飄揚,她努力地想看清他的模樣,卻怎麼也瞧不清,就在他回首時,她瞧見了在他那張與他身後那頭白髮不襯的年輕臉龐上,有著一雙寫滿滄桑的眸子。而另一個同樣也站在草原上的男子,則是背對著漫天紅霞,身上背著個簍子,一身打扮得像是個小販,在他轉過身離去時,她隱隱約約看見了他頭上似乎也有一綹白髮。

  當站在原上的他們不約而同地抬首看向天際時,一陣令她心緒大亂的不適戚,頓時沖向她的腦際,她忍不住停下舞蹈也抬首看向天際,就在她微眯著眼適應了刺眼的天光時,她在雲間見著了一個身上長了翅膀的男子振翅飛過天際。

  自瑤池飛來的諭鳥?

  一段段雜亂無章的影像,突地竄進她的腦海,她張大了眼,怔看著一張張她不熟識的面孔,疾光掠影般地自她眼前一閃而過,而後是大片泛著異香的花海,與一面面在沙塵中翻飛的軍旗,爭先恐後地擠入她的眼眶中,感覺身子所有力氣一下子全被抽空的她,痛苦地跪在祭臺上喘息,這時似乎也察覺到異樣的雨師,飛快地自祭台前起身,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不確定地開口。

  「女媧?」這種感覺是……神降臨了?

  雨師脫口而出的這兩字,令臺上的天都怔了怔,當雨師推開湧上前不明所以的神宮宮女們,四下尋找著這種感覺的來源時,天都轉過頭去,想再看看那兩個夕陽下的陌生人影,但在原上已無那兩人的蹤影,而那種類似神臨的感覺,也伴隨著他們的離開一閃而逝。

  「殿下?」

  為了突然中斷的祭天儀式,不知發生何事的眾人,在臺上與台下亂成一團,當神宮的宮女扶起她時,她轉首看向與她有相同感覺的雨師,不經意瞧見了雨師身後座上眾神的雕像,登時漫天蓋地的黑暗朝她籠罩了下來,她只覺得自己像是一腳踩沒了,以疾快的速度跌陷進無止境的深淵中,尖銳的嘯音穿竄進她的耳裡,她忙不迭地捧按住極度刺痛得像是快裂掉的腦袋,在她因疼痛而忍不住叫出聲時,她看見了心憂如焚的段重樓快步朝她奔來,並大聲叫喚著她的名字,但接下來奪去她所有意識的痛楚,在段重樓攬住她時隨即令她昏厥在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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