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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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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來,她為帝國賣力賣命,做了多少事,你們與我皆心知肚明!」破浪聽了乾脆把賬都算在他們身上,「她不過只犯了一回錯,你們就抹煞她的一切?她不但有功勞也有苦勞,看在這份上,好歹你們也該保她,沒想到你們竟見死不救?」 七年,足足七年的光陰,他們四位四域將軍盡心盡力的為帝國開疆辟土,並恪盡職守地保衛著陛下的江山,他雖恨夜色的武藝在他之上,也想盡辦法想勝地一回,好自她手中奪走第一武將之位,但那是他個人的私情,與帝國全然無關。這七年來,他雖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夜色的帶領下,四域將軍迅速取代了六器將軍,並將帝國防禦的武力推至了一個巔頂,只要有他們四人在,三道要想取回中土將永遠是個夢,然而他們卻絲毫不惦念夜色的功績,不顧同袍情誼,非但不保她,還要她由一名堂堂的第一武將,淪為得流刑至迷陀域那種罪人之地的流犯? 要讓一個為國流血流汗的武將心寒,也不是用這種手段! 日行者制式地重複著,「她置大軍生死於不顧,光這一點,陛下就饒不了她。」 「所以你們這兩株牆頭草就撿邊倒?」 月渡者聳了聳香肩,「在她棄大軍前,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會有什麼後果,這後果是她選的,我們幫不了她。」 猛然朝他們揮出兩掌的破浪,掌印深烙在他倆身旁不遠處的殿柱上,他陰狠地朝他們眯細了黑眸。 「今日,本王算是看清你們了。」虧他以往還以為日月二相在朝中是站在他們這邊的,今日過後,除了四域將軍外,他誰再也不信! 被下足馬威的日月二相,在看過了殿住上的掌印後,兩人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沒在破浪的目光下,說出半點願搭救夜色的字眼。 「你們不救,我救!」心冷的破浪,大聲損完話後,隨即拂袖而去。 日行者抬起一手,「破浪……」 「讓他去。」月渡者按下他的手,無奈地朝他搖搖頭。 大大歎了口氣後,日行者滿面愁容地將十指埋進發裡,將那些沒法說出口的話,再次窩藏回腹裡。 外頭再次飄下的細雪,緩緩地掩蓋住了破浪離去的足跡,但在此同時,同樣潔白寒冷的細雪,也飄落在孔雀的肩頭上。 站在囚車旁的孔雀,一言不發地看著坐在車內面無表情,也不肯看他一眼的夜色。 特意來此見她最後一面的他,自夜半起就一直站在城門處守著她,雙目從未離開過她那張一如以往冷若冰霜的臉龐片刻,他側首望進她的眸子裡,在那其中、他找不到半點萬念俱灰,或是哀痛逾恒,他只看見空洞,一種令他心痛不已的無盡空洞。 她像是放棄了一切。 就連她自己,也放棄了…… 此時此刻,在孔雀的眼中,再也見不著那個名震中土與三道的帝國第一武將,亦看不見隻身救父,面對天宮大軍,仍是意氣飛揚的北域將軍,就連他記憶中那個初試揚聲,即冷豔地高站在武臺上擊敗所有六器將軍,令他從此無法自拔的黃琮之女,也已消失在他的面前。 當時辰已至,準備押著夜色前往迷陀域的押囚官,再也不能等地再次來到孔雀的身旁,想請他讓開好讓他們能夠出發時,孔雀仍是一動也未動,奉聖命不得不起程的押囚官,依舊在孔雀臉上找不著半分表情後,他深歎了口氣,只好硬著頭皮對身後的屬下下令。 遭馬兒牽動的車輪緩緩轉動,奔向未知未來的囚車起程了,孔雀兩手深深緊握的掌心,十指更深陷掌心一分,然而自始至終,坐在車內的夜色,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將軍,陛下宣您進宮。」一直守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樂天,在他人的請托下,走上前在他身後輕稟。 身軀仿佛已在雪中化為雕像,兩目動也不動,一直看著囚車遠去的孔雀,在彌漫的風雪裡,漸漸地,再也找不著夜色的身影,喉際因此哽澀得疼痛的他,努力地張大了眼眸,想再將她多留在眼眶裡一刻,可無情的風雪不只是在他的眼前帶走了她,亦將那兩道心碎的輪跡,埋葬在不斷落下的新雪中。 「將軍。」樂天在他身上都積了一層厚雪時,不忍地再次提醒。 沉重地合上眼睫後,孔雀無言地將身上的大氅一揚,轉身走向被綿綿細雪覆蓋的皇城。 *** 迷陀域?那個流放中土罪人、三道龍蛇混雜的地域? 沒想到她居然也有得到迷陀域落腳的一日。 離開帝國所屬的北域外後,這片放眼望去盡是白雪與枯林的山林,己屬於迷陀域的範圍。 雪勢在進入山裡後,愈下愈緊密,山間的路況也因此變得艱困難行,不斷輾過橫倒在林間枯枝的車輪,在輾過一顆被雪覆住而沒能察覺的大石時,木制的輪軸猛然斷裂,霎時整座囚車往左傾倒一邊,再也不能前進。 十來名負責押送夜色的押囚兵,頂著紛落不斷的大雪,一半留在原地修車,一半先去前頭探路,並順道清除雪路上的路障,就在他們忙碌的當頭,坐在什麼遮蔽也沒有的囚車裡的夜色,仍是保持著不動的姿態,安安靜靜地坐在屬於她的小天地裡。 白色的雪花飛過她的眼前,她的目光漫無目地的追逐著飛雪的落處。 她是這麼想的,只要將記憶染成一張什麼也沒剩下的白紙後,這樣,就再不會有感覺了。因此自那日踏出殿外後,她就一直刻意放空腦袋不去想任何事,不去收容任何與外界有關的事物,只是在這四下皆是一片銀白的世界裡,流連在她心頭點滴不走的回憶,卻悄悄開起了她禁錮自己的柵欄,放行些許思緒入侵她的腦海,令她自囚禁自己的封閉世界裡醒來。 頭一個喚醒她記憶的,是喜天那張懇求她不要返京的臉龐。 其實返京後會有什麼後果,她都知道,但她還是一意孤行。落到罪逐這等下場,她並不感到後悔,對於被革的功名,她也不在乎,她只對那些跟了她多年的北域大軍感到虧欠,因她把她的自私建立在他們的生死之上,月相說得對,她不配為第一武將。 只是,倘若時光能倒流的話,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在聽到那消息時,她知道她多年來所有的努力,已化為烏有,在她手中,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仰首看著自天際不斷落下的雪花。 已經有好久了……好久,她都不曾這麼安靜的看過一場雪了,她恍然地想著,自她所背負的責任被取下之後,她生命裡的時間突然多了起來,而這份時間,以往她會稱為是種自由,暗暗地把它放在心裡當成一種奢想的自由,可如今呢?她再也不覺得這是自由,因她從沒想過,借由他人死亡所獲得的自由,竟是如此令人心寒與傷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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