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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自天曦醒後,原本一直苦苦等她醒來的夜色,卻不敢站在床邊看天曦一眼,她不是躲在鄰房煎藥,就是忙著打點要遷居到風破曉別業的事。在這日天曦已正常進食後,看不下去的風破曉將她拉至門前,要她進去裡頭面對現實。

  夜色寫滿不安的眼眸,再一次滑過風破曉的臉龐,他則鼓勵地對她微笑。

  「勇敢一點,她不會吃人的。」

  原先已在腦海裡想過不知多少說詞的夜色,在這當頭,卻是一個宇也記不起來,她面帶猶豫地看著眼前的門扇,還是不知該怎麼進去面對天曦。

  「我就在外頭。」風破曉在她身後說著,並幫她推開她推不開的門扇,再將她推進裡頭後,朝她點點頭,再把門給關上。

  坐在床上的天曦,沐浴在一室的陽光下,她看起來臉色紅潤多了,人也精神些了,不似前些天奄奄一息的模樣,此刻在她眼中,寫滿了不敢置信,與深感歉疚的眸光。

  夜色一步步地走近她,一直屏住呼吸的她,在坐至床畔後,深吐了口氣,在天曦凝視她的目光下,她伸手握住天曦細瘦的掌心。「往後,別再這樣嚇我了。」想留住她,不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她禁不起的。

  「夜色……」才一開口,淚水即白天曦的眼眶落下。

  夜色拿出繡帕,為這個天生好像水做的女人輕輕拭淚。

  「我哪都不會去的。」為免天曦又想不開,她沉穩地向天曦保證,「日後若我要走,我定會帶著你走。」不管上了年紀的天曦還能活多少年,只要天曦活著一日,她就當一日的女兒,她沒來得及給黃琮的,至少她能給天曦,無法為黃琮盡孝的她,有把握能在天曦的膝下盡孝,就算她一時之間學不會,那個搶著當兒子的風破曉也會教她。

  「對不起,是我的錯……」知道自己嚇到她的天曦,一手掩著口鼻哽咽地向她致歉。

  「怪不得你。」想了好些天的夜色淡淡說著,「等了那麼久,卻只等到一場空,你會傷心也是當然的,都怪我只考慮到你的安危,卻沒考慮到你的心情。」

  燦眼的朝陽照亮了夜色的臉龐,天曦怔望著她,像是看見了當年那個年輕的黃琮。

  思念的淚水泛在她的眼眶,「你的性子與黃琮好像……」

  「我沒他那麼溫柔與善良。」像黃琮的,是天曦教出來的風破曉。

  「不,你只是說不出口而已。」天曦不斷向她搖首,「你和黃琮一樣,都是會為他人著想的人。」

  一想起老父,她就有掩不住的難過,「是嗎?」

  「不要自責。」天曦輕撫著她的臉龐,「他的死不是你之過。」

  「你真這麼認為?」為什麼解神怪她,天曦卻不怪她?解神只是失去個師弟,而天曦,則是失去了等待多年的丈夫。

  天曦拉過她的雙手,將它攤在陽光下低首看著。

  「或許這部分真如解神所言的成真了。」她先指著夜色的左川掌,再指向她那與他人無異的右掌,「但這部分,它不會成真的。」

  「你……可以不要讓它成真嗎?」在黃琮死後,所有孤獨的感覺,在天曦溫柔的目光下,自夜色的心底一湧而上,她音調顫抖地問。

  天曦輕輕拍撫著害怕的她,「為了你,我不會再做傻事,我不會讓它成真的。」

  「你保證?」不想成為孤兒的夜色,執著地要她親口允諾。

  「保證。」

  忍住了藏在眼裡的淚水後,夜色靜靜看了她好一會,然後她清清嗓子,努力把這輩子從沒叫過的陌生稱謂給說出口。

  「娘……」

  天曦驀地瞠大了眼眸,看著當年被她抱在懷中,還不會說話就必須與她分開的女兒,在隔了那麼多年後,終於親口叫她一聲娘。「給我時間……」夜色不自在地解釋著,「總有天,我會順利叫出口的。」

  「不急,我一點都不急……」天曦又哭又笑地將她擁進懷中,緊緊摟著這個又重回她懷裡的女兒。

  懸著心站在門外沒移動過腳步的風破曉,在裡頭沒什麼交談後,微笑地揚起唇角,他往旁一瞥,就見那個不知是何時就已經來了的鳳凰,正歪著頭,滿臉好奇地看著他。「裡頭的,都沒事了?」鳳凰伸手指指門扇。

  「她們會沒事的。」他很有信心。

  「那就好。」像是放下一件心事的鳳凰,大大伸了個懶腰。

  這般看著這名天宮的天孫,風破曉愈想就愈覺得他令人摸不透。

  「那日,你為何肯讓我去找她?」為什麼在人人都不許他去找夜色時,鳳凰會獨排眾議的讓他去?先前他想不出個所以然,至今也仍是想不出來。

  「因為她需要你。」鳳凰朝他挑挑眉,「所有的黑夜,都是等待著黎明的。」

  有些呆住的風破曉,訥訥地看著他那副看似早就心裡有數的模樣,而沒空留下來看他發呆的鳳凰,則是朝他擺擺手。

  「我去天壘城哄哄天涯,免得他又來這找你麻煩。」裡頭的問題是解決了,但另一個問題還沒完沒了呢。

  當鳳凰,定在廊上的背影,被朝陽照得刺眼發亮時,風破曉靜靜地看著好像個發光體的他,突然覺得他一身散放出的光芒,似乎遠比那顆天上日,還來得燦眼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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