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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悄悄栘坐至她身旁的破浪,在她一徑地瞧著酒面時,放開緊握住她的手,繞伸至她的背後,輕按著她的後腦將她挪向他,因酒力有些不支的飛簾,沒有抵抗地任他將她壓靠在他懷中,而後,他只是靜靜地喝著酒,沒再做任何動作。

  「應天告訴我,你是海皇的新娘?」在她被他的體溫和酒氣醺得快睡著時,他淺淺的問話立即將她自睡海邊拉離。

  飛簾僵硬地離開他的懷抱,「不再是了。」

  「海皇知道他有個如花似玉的新娘在等著他嗎?」他伸手撥開遮住她容顏的一縷發,「他為何不醒來看看你?」

  「我不知道。」她不自在地挪開目光,不知他為何要刻意問她這些。

  「你在等他嗎?」想起這張美麗的容顏,曾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他的語氣裡不知不覺地添上了點護意。

  「等他?」她失笑地掩著唇,像是聽了什麼笑話般。「在我離開迷海之前,我的一生都在等待。」等一個海皇和等一個一生,有什麼差別?還不都一樣是等待。

  他的眼神有些慍惱,「等海皇?」

  「可以這麼說。」她曾想過,若是海皇真醒了過來,她頭一件要問海皇的事,就是他怎麼可以讓那麼多海皇的新娘都等成了白頭,他怎可以拿那麼多女人的青春,與他一塊埋葬在海裡。

  「我討厭你的誠實。」

  她愉悅地輕笑,「很高興你終於可以少喜歡我一點。」

  破浪不滿地握住方才的那繒發,逼她轉首看向他,「他值得你等待嗎?他值得你為他付出生命嗎?」

  「那重要嗎?」失了笑意的飛簾,問得很無奈,「生為紫荊王,這是你可以選擇的嗎?」每個人生來都有不能選擇的部分,這與值不值得無關,而是跟能不能逃避有關。

  因她的笑意,他的眉心不禁更加深鎖,看著多年來為海道費盡了心力,到頭來卻不得不自逐於海道的她,他忍下住想向她討個理由,一解心中之惑。

  「為何海道不派出三島主卻只派你出戰?」就算海皇不珍惜她,或者不知道她的存在好了,海道其他人呢?他們又為什麼把對付他的責任全都扔給她?

  她麻木地應著,「我是神女,守護海道是我的責任。」

  聽完她的說法,也觀察完她的反應後,破浪冷冷輕哼。

  「他們怕死?」畏戰又畏事,所以就將所有責任都推至她的身上?

  一刀戳進她心裡的話語,又直又快,讓一直不願這麼想的飛簾,有些不能抵擋那陣至今仍是難以釋懷的心痛。

  「我原以為風神對他們而言很重要,沒想到……你不過是個工具。」破浪猶不客氣地評論,但在發現她的異狀後,他轉過她的臉龐,「怎麼,傷到你了?」

  她極力忍下眼眶底那陣陣欲浮上的淚意,幽怨地看著他的眼。

  「傷害我,對你來說很有樂趣嗎?」

  破浪在她難堪地起身欲走時自她身後將她抱住,她使勁地在他懷中掙扎,他索性抱著她坐回原位,將她困鎖在他的懷中,她愈動他就將雙臂收攏得愈緊,直到她再無力反抗。

  「那時為何不殺了我?」她的聲音中隱隱帶著哽咽。

  「因你想死,而我不想成全你。」他埋首在她的頸間,將她抖顫的雙手納進自己的掌心裡,密密地將它們握住。

  這個處處都愛與她作對的男人……

  飛簾在他的懷中側轉過身,看著那雙與她有點相似的倔強眼眸,但此時在樓外忽有了動靜,她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窗外樓簷下,掛著一小片蛛網,處在其中的蜘蛛細細密密地編織起一片讓獵物無處逃生的白色密網,一隻錯入其中的飛蛾在網中下住地掙扎著,但任憑它再努力地拍著羽翅,牢牢黏住它的細網卻將它愈纏愈緊,靜候獵物已久的蜘蛛緩慢地移動腳步,一步步朝受困的飛蛾前進,飛簾頓時忘了眼前的男人,一雙水目專心地落在那場即將在網中發生的生死之戰上。

  發覺她的眼神並不在自己的身上,破浪不滿地側過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在看見她所看之物時,他瞥了她一眼,伸長了雙臂將她轉過身緊摟在懷中,就如同那只正困住飛蛾的蜘蛛。

  看得正專注的飛簾,因他的舉動不禁深深一喘,恍然的以為她正是那只受困的飛蛾,終有一日會遭他吞噬下腹,她忙想掙扎,震耳的笑音卻自他的胸口傳來。

  「你怕我?」

  覺得這話很刺耳的飛簾,才仰起小臉想瞪他,他卻朝她俯下身,準確地以唇覆上她的唇,緊抱住她的大掌,在他來回輕啄著她的唇瓣時,放鬆了力道,撫上她面頰的指尖往下滑過她的喉際,感覺她頸脈間的跳動,再往下劃過她的鎖骨,並在她張大眼眸時滑過她的心房,她忍不住緊繃著身軀,他似明白這一點,挪開覆在她胸坎上的大掌,懶懶撫弄著她的雙臂,想讓焦躁不安的她安定下來。

  經他侵略過的雙唇,沾染了他的氣味,上頭所散放的灼熱感,令飛簾難以忽略,在他分開彼此的唇瓣時,她喘息不定地看著靜懸在她面前的唇。她一直告訴自己,這定是方才飲的那些酒的緣故,因在她的胃裡,彷佛有種悶燒的熱感,而他揉按著她雙臂的力道,也令她放鬆舒適得凝聚下起一絲力道,可美酒或許是醉了她的身子,卻沒醺醉她的神智,她緩緩移動眼眸迎上他的,好似先前那些戲謔和傷害皆不存在似的,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捕獲獵物的光芒。

  一種危險的感覺在她心底最深處強烈地震顫著,也直覺地認為自己正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危險下,有道聲音不斷在她耳畔警告著,要她儘快逃開,但她卻無法自他身上挪開目光,就像迷航于海上的水手,在濃霧中聽見了女妖的歌聲,不由自主地將船靠上前、再靠上前去……

  「他不值得你等待。」破浪沙啞的在她唇上喃喃,「你該等待的人,不是海皇。」

  在他脫口說出這句話時,飛簾確定地感覺到,某種存在於他倆之間的東西已變了質,曖昧的溫度自他吹拂在她面上的氣息,一路竄燒至她身上的每一處,戰慄的感覺漫天蓋地的自她頂上罩了下來,她動彈不得地看著眼前勢在必得的男人。

  持續與她四目相對的破浪,伸手自桌上拿起一顆花生米,彈指將它射向窗畔卷起的竹簾,卷綁著竹簾的細線應聲而斷,重重落下的竹簾隔絕了外頭的明亮,一時之間,四下幽暗,隱約不明的光線中,他的臉龐再次朝她俯探下來,她沒有躲開,有種尖銳的感情梗在她的胸口,雖然刺痛,卻令人忍不住受誘地想要品嘗,再次接觸到彼此唇舌的那一瞬間,腦際所傳來的昏眩感,促使她伸手環住他的寬肩藉以穩住自己,然而在環住他後,彼此契合的身軀,和他那溫暖的懷抱,令她心慌地發現,她並不想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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