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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男女有別,我得顧忌小姐的名聲。」他小心挪過她,讓她靠在他的臂上。

  這似乎是全天底下男人都會用的共通藉口,表哥說過,他也說過,她沒好氣地搖搖頭,兩手環上他的頸項,面對面地看著他。

  「對海角來說,我很重要吧?」就算他不再抱著她,就算他早在他倆之間劃出一道主僕的距離,但她知道,對他來說她是特別吧因為,只有她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表哥聽不見,其他的女人也個會聽見。

  「是的。」在那雙因燈火淺映,而顯得剔透的眼眸下,他坦承地招認。

  「真的很重要很重要是吧?」她像不放心般地再次確認。

  「是的。」在回答她之時,他將手中已斟滿的酒盅遞給她,好讓她再醉一些。「那為什麼你總是開口閉口都小姐小姐的?」喝完酒的霓裳一把將酒盅扔至他的身後,瞪著他對他大聲抱怨,「我不願當你的小姐啊!」靜靜看著她嬌嗔的模樣,海角一手攬過她的腰,一手輕撫著她泛著紅澤的臉頰,放肆地欣賞她的美麗,他知道,聲明日過後她不會記得現下發生了何事,因此她不會記得他為她傾心迷醉的模樣,不會記得此刻他眼底的這份悸動,和這顆狂跳得幾乎要不受制的心。

  霓裳不滿地拉拉他的衣袖,執著地要他一個回答,雙眼在她面上迷途已久的海角,這才低聲反問。「那麼,我該當什麼呢?」

  「海角,就當海角。」她雙手拉緊他的衣袖,認真嚴肅地說明:「不要當霓裳身後的海角,也不要當認為自己是家奴的海爭,更不許當別人的海角,倘若你不嫌棄我的話,就只當我的海角好嗎?」

  他挑高朗眉,「你的?」

  「我的,只我一人的。」霓裳朝他大大點了個頭,還因此而撞上他的胸膛。「我不一直都是?」唇邊帶笑的海角,扶正她的臉龐問。

  「不一樣……」她頓了一會,可憐兮兮地盤首,「我要的,是可以牽著我的手與我一塊走的海角。」他沉默地凝視著她,指尖無意識地撫著她柔嫩的面頰,面且輕輕將它放開。

  「那小姐的心上人呢?難道他不能挽著小姐的手?」他語氣有些僵硬地問。眼中盛滿失望與心灰的霓裳,看了他一會後,傷心地垂下臉龐。

  「他從來都不肯,他只肯走在我的身後……」

  下一刻,修長的指尖迅即抬起她的下頷,他將她壓向自己,臂膀緊緊將她環緊,帶著酒意的吻印上她的唇,她怔了怔,在他蠻橫專制,不給半點自由的狀況下,任身心激越的他放肆地索吻,急喘的氣息交織在他倆之間,但他像是永遠都不想停下來般,放開了被吻得紅腫的唇瓣後,輾轉地吻著她的頰、眼眉,在她因此麗有所停頓時,他又繞回她的唇上,深深地輾吻著她。

  口鼻間,皆是他熾熱濃烈的氣息,醉意朦朧的霓裳,暈眩地攀緊他的頸項,在虛軟得坐不住時,任他將她放倒在毛毯上繼續親吻著她,感覺著兩人的四唇,一次次不停歇地交疊在一塊。

  無聲無息站在門外的天涯,透過門縫瞧著門裡的一切,他看著醉倒後很快就入睡的霓裳,安心地躺在毯上睡著了,怕她受涼的海角脫下身上的外衫蓋在她身上,而且坐在她的身畔,戀戀不捨地伸手撫著她的臉龐,視線片刻也不肯離開她。

  雖是對眼前此景感到訝異!但天涯並沒有打擾裡頭那份屬於海角,或是霓裳的小小幸福,他只是將門縫再掩緊一點,背過身,無聲地離開。

  「小姐總是說,就算日後瞎了一眼,也還有一眼可用。」

  將醉睡的霓裳抱回她房裡後,因她而難以平靜的海角,帶著酒意,在夜闌人靜時分,找上了那個說是可以聽他說心事的鳳凰。

  於是在這露重風寒的秋夜裡,從被窩裡遭人挖起的鳳凰,就與他一同坐在城頂,邊看著天上那輪光輝不明,與他很相似的彎月,邊聽著他口中充滿自責與懊悔的話語。

  「倘若……」海角將臉埋在掌心裡,語氣無限憾恨,「倘若那日能重來一回的話,我願意做任何事交換……」

  多少年來,他總在夢中夢見當時的情景,當時的他怎會大意失手傷了她的眼?他多麼後悔自己為何箭技不再準確一點,為何不早一點或晚一些才松弦放箭?他根本就不該讓她離開他身邊的,不然也不會有這種憾事發生在她身上,若是沒有那日,她將會和其他女孩一樣,有個美好的人生或良緣,而不是在暗地裡拼命隱藏她一眼看不見的事實,還要辛苦地挺直背脊,在人前掩飾她不願讓人知道的殘缺。

  他心憐獨自勇敢的她,更對於她的傾心而感到失措。

  原本,能夠得到她的傾心,這對他來說,應當是他此生最大的期盼,也是一直存在他心底的美夢,他該是雀躍無比的,可那一地的碎瓷卻又提醒著他,因他,她下半輩子可能將會在黑暗中度過。

  「她的眼,沒法治嗎?」鳳凰一手撐著下頷,兩眉攢得緊緊的。

  他閉上眼,「有,但她不願治。」

  「不願治?」原本他還以為是無法可治,所以霓裳才任由著那隻眼去,豈料卻是……

  「她不願。」無可奈何的海角再次重複。

  「霓裳十四歲那年,視力果真如那個大夫所言開始敗壞,有一陣子,霓裳因無法適應左右視野的不同,不是頻頻撞傷就是遭從她左側經過的人們給嚇著,為免他人知道霓裳的眼出了事,天涯與他再次將她遷到別院暫居,好讓她去適應她的眼,而在那時,他聽人說,一名雲遊於三道的神醫,近日來到了天宮外的迷陀域。

  找來天涯看住霓裳後,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那各神醫,可那位脾氣古怪的老人,一開口就表明了已經退隱,此生將不再行醫,無論他如何請求,老人就是不肯點頭答應。

  霓裳是在三日後找到他的,那時,他已在那名神醫的門前整整跪了三日三夜,不寢不食、滴水未進。

  「起來,不要求人!」不顧天涯阻攔沖下山的她,一見到他竟跪在他人門前時,眼底不禁怒火叢主。

  海角回頭看了她一眼,執著不改地繼續跪在門前。

  「只要我活著一日,我就不會讓你為了我去求人。」不願見他如此,她走上前想拉走他,「我不需要那無所謂的自尊,我也不在乎他人在發現了後會怎麼看我,就算是瞎了一眼,日後我還是會抬頭挺胸的活下去。」

  不動如山的海角,任她如何拉扯,就是不肯離開,仍舊希望在這扇門後,會存著一絲屑於她的希望。

  「我叫你起來你聽見了沒有?」滿頭大汗的霓裳,在拉不動他時氣急敗壞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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