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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他挑眉反問:「我該在你面前當個國王嗎?」打從他將她自沙漠裡帶回來後,他曾在她面前有過半點正常的舉動嗎?

  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她的視線不免地接觸到他的唇,這令她想起那日幾乎像是個錯覺的吻,尤其每每在他又用那種會讓她心跳加快的語調說著話時,她更是難以忘懷那段始終纏繞在她心坎上的記憶。

  「我先下去了。」她撇開目光,打算脫下外衫還給他時,他卻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他敏感地問:「你在躲我?」在帶她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很想問她這話了,只是礙於他事,他一直沒機會對她說。

  「沒有。」無處可逃,她只好用唯一的一招,也還是那不長進的一招……把頭垂得低低的。

  他早看穿她的習性,「那為什麼不敢看著我的眼對我說話?」

  「我不知道。」還是又用過的藉口,這時她不免開始怨怪自己,怎麼從小就不多學點說謊的技巧,省得像在這種該派用上場的時刻,卻找不出半個可用。

  「看著我。」馬秋堂捧起她的面頰,直視著她的雙眼下令。

  左右游離了好一會的眼瞠,最終還是回到他眼前,他像個守株待兔的獵人,在她一靠近時,立即捕捉住她不讓她逃離,他明亮的黑瞳,徐徐緩緩地在她的眼中找出一絲端倪,和她想要掩藏的部分。

  「現在知道了嗎?」在她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他輕聲地問,在那話裡,讓她很明顯地聽出弦外之音。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堆積在她胸口那種羞窘的感覺,才讓她無法很乾脆地面對他,可是就在他已經挑得這麼明時,她發覺,自己再矜持下去,似乎也無法再阻攔他倆之間日益升高的暖昧之情。她知道自己對他懷著的是何種情懷,而他所表現出來的種種,似乎也與她相同。

  看著這張時常浮現在她心頭的臉龐,她猶豫地問。

  「可以……碰你嗎?」

  他主動拉來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臉,她遲疑了一會的指尖,在他的允許下,緩慢地在上頭遊移,她的指尖走過那近來時常浮現在她夢裡,令她一直很想觸碰的線條,在此同時,她也在腦中一路尋找著,關於他倆種種的蛛絲馬跡。

  最初開始時,是因為她的寂寞所以他才出現,而現在,是因他的存在讓她感到依戀,所謂的職責與命運,已經在他倆的改變間,漸漸地模糊走遠,這種改變,她無力抗拒。

  以往她還會想著,只要有一絲的機會能夠讓她回到百年前,她定會毫不猶豫地回到從前,不管是要付出什麼代價,可在他深深介入她的生命與感情中後,若是能有回到過去的機會,她不確定她是否還會想回去,她甚至覺得,只要能像現在與他在一起,她願意為他忘記百年前那個她想念的世界,她願意被放逐在這百年後的世界裡,就這麼一直陪伴著他,直到她再也不能留在他的身邊為止,無論他是否是冥斧的主人。

  只要他是馬秋堂就好。

  戀戀不去的指尖,在即將離開他的臉龐時,被他拉過捉握在掌心裡,他以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頷,側首親吻著她,半晌,他分開彼此的唇看著她的眼,像是想要確定,在他找著她眼中那份願意的眸光時,溫熱的唇再次覆上她的。當風兒吹揚起她的髮絲時,她的雙手悄悄攀上了他的肩,環繞至他的頸後將他拉得更近,而似乎也等了這一刻很久的他,立即將雙臂收攏至一個兩人都覺得再無縫隙的地步,急切地將他倆的身軀貼合在一起。

  遠處的煙火在地都的天空中盛放如花,點點火星如雨落下,映出了他倆交纏的身影,在灼熱的氣息中,她在他唇邊說著。

  「我很慶倖,能在百年後遇見你……」

  馬秋堂將她這話收進另一個熱吻中,以唇密密將它封印。

  宮中的人們面面相覷。

  奔跑的步音在廊上陣陣作響,宮人們納悶地看著平常這時早就去礦脈巡礦的馬秋堂,正快步跑過一座座宮廊,每到一處花詠平日會去的地方,逢人使問花詠是否有到這來,在仍是找不到時,他又急忙到另一處去找。

  找了快一早上,將花詠能去的地方全都找過一回,就是不見花詠人影,最終還是找回她房裡的馬秋堂,看著一物未動的房間,很確定她並沒像上回跑到地面上去了,可就算她沒到地面上去,她也似乎變得更會躲了。

  他煩躁地以指梳著發,沒好氣地瞪看著那一疊疊擺放在她窗邊小幾上的名冊。

  都怪長老們,那群老人不知是閑著沒事做,還是嫌他的事情不夠多,居然也不通知他一聲,就逕自找來了數疊據說裡頭全是地藏各國百中選一,皆是適任黃泉國未來王妃佳麗的名冊,要花詠這個先祖親自替他挑一挑他的王妃人選。

  當專門通報小道消息的幹竺派人傳訊給他,才剛抵達礦脈區的他立即匆匆趕回宮,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來遲一步撲了個空,花詠已經不知躲他躲到哪去了。

  「王上,天宮的人來了。」倚在門邊的藥王,以指敲敲門扉提醒那個站在花詠房中發呆的男人。

  「你代我去見他們。」只想趕快找到花詠的他,轉身走向門口,說著說著就想繞過藥王繼續找人去。

  「不行。」藥王一把將他給拖回來,神色再正經不過,「這客人你非得親自去見他不可。」

  他有些不耐,「誰?」

  「天壘城城主,天涯。」他家表弟聞名已久,卻始終不曾見過的大人物兼死對頭來啦。

  從沒想過會有機會見到這號人物的馬秋堂,為這消息結結實實地愣了一會,他思考了半晌,決定暫且放下此刻的心急,先去會會天涯再說。

  「我這就去見他。」忙著去換套衣裳會客的他,在走前不忘向

  藥王交代換手,「你快去把花詠找出來!」

  難得可看見他家表弟這副緊張的模樣,身為主謀者的藥王笑得可得意了。

  「是。」他就跟長老們說,只要把那疊名冊交給花詠挑,馬秋室絕對會很有反應的嘛。

  當馬秋堂來到大殿時,宮中所有好奇天宮天壘城城主長啥樣的宮人們,已將殿外擠得人山人海,他出聲咳了咳,眾人在回頭一見是他後,連忙讓出條通道讓他進殿。

  就在馬秋堂與天涯主客兩人紛紛落坐,又幹竺也命人奉上款客的熱茶後,兩個都不知該對彼此說些什麼的陌生人,只是無言以對地看著對方。於是,大殿裡各據一方的兩個男人,在眾人屏息以待的目光下,始終是一直行量著對方沒人想說話。

  當沉澱在他倆間的沉默,讓躲在後頭的一票長老,都等到快睡著時,身為地主的馬秋堂,總算是對眼前很熟又很陌生的客人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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