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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看不下去的她氣急敗壞地問:「這是說,就連成親這等人生大事,你也把它看成是一種責任而已?要是他們隨意替你挑來個陌生女人,你也會照他們的話把她娶進門嗎?」太過分了,難怪藥王會在酒後為他感到那麼的傷心。

  從沒見過她生氣的模樣,馬秋堂怔站在原地,看她忍抑得雙肩都在顫抖。

  「為黃泉國留下子嗣,只不過是你身為王上的責任?」花詠將話一句句擲至他的面上,「你到底把自己置於何地?你究竟還想再怎麼漠視你的人生?」在他十歲那年,他已經為了他人而改變了自己,而現下,他又想再做一回?他怎麼可以這麼不理自己的心,從不去告訴他人一句拒詞,就順著他的心去做一回他想做的事?

  「就如你所說過的,你有你的職責,我亦有。」馬秋堂冷聲應著。

  「但你的職責裡並不包括這個!」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揪緊他的衣襟,就盼他能夠清醒又自私一點。「這是你一輩子的事啊!他憑什麼替你安排或選擇?長老也好,朝臣也罷,他們都沒有那資格,因為他們又不是你馬秋堂!」

  馬秋堂緊抿著唇,並不答話,他只是牢牢地將她此時的模樣深植在眼底,眼前這個美麗笑顏不再的花詠,為了他,眼底寫滿了心痛,這般地為他激動難平.

  得不到他半句回答,花詠放開了他,邊搖首邊不住地往後退,半晌,她止住了腳步,難過地側首凝睇著他.

  「我可以不把你當成女媧來看待,那你呢?你可以不要繼續把自己當成先王的替身嗎?」

  他擾緊了劍眉,「你聽誰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麼對你自己的?」在今日之後,她總算明白,對他,藥王為何會感到那麼無力,因為現在的她心情就與藥王一模一樣。

  不願去承認的馬秋堂,硬生生地強迫自己別開臉,不去看她眼眸中那個早在多年前就已被他遺忘的自己。

  「在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我自你身上明白了一點。」花詠一臉淒然,「沒有誰可以當誰的替身,更沒有人有權利要求去代替誰,你不就是這麼告訴我的嗎?」

  「花詠……」他迎向她,想向她說些什麼,可這時,她卻向嗆搖首。

  「我以為你明白的。」

  焰影下,轉身離去的花詠,行走在風中的髮絲飛揚如焰,一步步地走進殿廊上的黑暗處,站在原地的馬秋堂,看著那抹總是跟在他身旁的小火焰,頭一回,主動背過身子離開他。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捧著茶碗的幹竺,呆坐在花詠的房中,看著花詠又擺出了那副初來時的模樣,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裡,而她每每一坐,就是一整日.

  他實在很納悶,近來突然變得寡言少語的她究竟是怎了,她既不再每日高高興興地去陪馬秋堂練斧,也變得不太搭理他們這些特意來這楊陪她聊聊,哄她開心的人,而那個可能就是害她反常的主因馬秋堂,這些日子也反常的沒來此找過她一回.

  接連著好些天沒看見他倆在一起,宮中人人都為此感到古怪不已,可每個人都不敢問,因他們只要在她面前提到馬秋堂這三字,就會換來她一副落寞又失望的模樣。

  「外頭什麼事這麼吵?」一早就覺得外頭很吵的花詠,在外頭吵雜的音量愈來愈大時,忍不住出聲問向那個一早就跑來她這的幹竺。

  「喔。」特意跑來她這躲的幹竺瞄了窗外一眼,對這種情況很是習以為常,「因為天宮的人來了。」

  「天宮?」她起身走至窗邊,一頭霧水地看著下面兩票人正轟轟烈烈地吵成一團,「他們在吵些什麼?」

  他幹幹地笑,「也沒吵什麼,只是……有些過節而已。」

  「很大的過節這是很小的過節?」她偏著頭,看他那副寫滿不自在的詭異模樣。

  「這不是大小的問題,而是無不無聊的問題……」他一手掩著臉,每回提到這個,他總覺得既尷尬又丟臉。

  「有多無聊?」悶了好些天的她,總算又找到了件讓她感興趣的事。

  他歎了口氣,「我問你,百年前,天宮與地藏處得好嗎?」

  她大大地搖了個頭,「徹頭徹尾的不和。」別說是天宮與地藏,就連海道也如此,當年的兩界之戰,可說是三道史無前例的合作,在那之外,三道皆因一些細故而互不往來。

  「百年前百年後都一個樣……」備感無力的幹竺,除了歎息外還是只能歎息。

  她皺眉地看著下方那兩票加起來都快上千歲的長老們。

  「我以為這情況在三道被逐出中土後會有改善。」都被趕到外頭來了,原本是一家人的神子們還這麼不團結。

  「哪有什麼改善啊?」幹竺朝天翻了個白眼。「天宮依舊瞧不起地藏,地藏也這是唾棄天宮,天宮嫌地藏是奸商,從地底挖出的所有東西都貴貴貴,地藏嫌天宮住得高,眼睛也長在頭頂上,處處瞧不起人,所以這百年來,兩族的神子平常不往來就算了,要是見丁面,就是像下頭的情況。」

  「今日天宮是特意來找架吵的?」看著那些老得差不多的長老,個個面紅耳赤,吵起架來活力無比的模樣,她又好氣又好笑。

  「不,他們是為了帝國而來的。」他頭疼地向她搖首,「天宮與地藏的長老們,本來是打算往下過往的成見,大夥坐下來一塊商議人子因諭鳥出現而欲來三道的事,他們原本是打算讓天宮與地藏兩道結盟的,可因天宮兩城的城主都因故不到聲,所以地藏一火,乾脆不要與他們商議,結果天宮也回過頭反咬著段重樓不也沒誠意的沒出現在這裡……"

  她順勢接完他的話,"接著就在下頭吵了."

  「都因這事,害得王上的親事被拖延到了現在……」負責張羅馬秋堂選親之事的他,不知該怎麼辦地皺緊眉心,"每回一扯上天宮,族內的長老們就啥事都忘了,只記得不可以輸給天宮而拼命生氣."

  那日馬秋堂不語的模樣,淺淺地浮印在她的眼前,笑意不自覺地在花詠的面上散去,她撇過臉,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但又有種反而跌得更深的心情。

  馬秋堂說過,她有她的人生,他不能左右她的。同樣的,要不要依長老們的話,任他們安排他的婚事,那也是他的人生,她不能左右他的,那她何須去干預或是為此悶生心火?這明明就與她無關。

  她只是不想再見他那麼不在意自己而已。

  她只是不想再為她感到心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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