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銀翼殺手 >


  紀紹榮退了一步又一步,不敢直視她投射過來的殺意。

  這女兒,比他更狠,即使她只是個孩童。

  「你說吧!你想要什麼爸爸都答應。」紀紹榮恨恨地說。

  甜美的笑容再度浮現在紀淩的臉龐上。「老師說,小孩子不能太貪心,我很乖,也不貪心,只要爸爸不跟我搶東西,我也不會要太多,我會和李嬸兩個人遠遠地住在握家,你可以和新太太和新哥哥、新姊姊住在這裡,我只想和李嬸兩個人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反正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和哥哥、姊姊,現再也不會想要,大家各過各的日子,不要再有往來不是很好嗎?」

  原來她只想要這個。

  紀紹榮終於恢復了些血色,爽快地答應。

  「好,爸爸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爸爸不能把事情說出去。」

  「除非爸爸不守信用,否則我是不會亂說的。」她頓了頓,「爸爸,我一個小孩子獨自生活會很缺錢的,你不會不理我吧?」

  紀紹榮蹙起眉,不甘不願地允諾,「爸爸會定時寄錢給你,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只要乖乖不亂說話,當個好孩子就行了。」

  「我當然是個好孩子。現在很晚了,好孩子就必須回家,再不回去李嬸會來找我的。爸爸,你屋子裡有好多客人在等你,你也趕快回去吧!」目的達成,紀淩準備抽身走人,這個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也懶得和她親爹廢話。

  「好好好,要不要爸爸派人送你了?」紀紹榮不怎麼真誠地說。

  紀淩揮揮手,表情厭煩至極。「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那話裡的虛偽她怎會聽不出來?她步向大門,順囗拋下一句,「爸爸,希望我們不會常常相見,也希望你別來找我,我很討厭陌生人的。」她瀟灑地遠離是非之地,不忘警告紀紹榮別介入她的生活。

  紀紹榮氣餒地目送女兒離開,忿忿地轉身回屋,自始至終都不斷的自問著:我怎會生出這種女兒?

  在紀淩年滿十二歲時,破天荒地接到寒嚴自倫敦捎來的消息。

  並不是寒嚴在乎唯一的外孫女,當年他和寒倚柔斷絕父女關係時,就沒想過要關照這不該有的外孫女。

  事實上,寒嚴體會到歲月不饒人的威力,打算為風雲科技鋪條後路。

  膝下無子,後繼無人,寒嚴不甘心自已苦心經營的風雲科技平白落人外人手裡,而寒倚柔所生的紀淩則是他最後一滴至親骨血、寒家唯一的香火。

  縱使再嫌惡紀淩身上流著一半紀紹榮的血統,她終究算是半個寒家人,如今寒倚柔已死,紀紹榮卻泰然地安坐萬業集團之首,這段恩仇除非寒嚴他死,否則永遠無法泯滅。

  寒嚴本意是要讓紀紹榮也嘗嗜愛女被奪之痛的;誰知紀淩在紀紹榮的眼中根本無足輕重,既然紀紹榮不要這個女兒,那麼他來個「你丟我撿」的遊戲也不錯。

  只要將紀淩好好地訓練,再灌輸些父親薄悻的思想,這個外孫女也可以成為他復仇的大好棋子。

  要掌握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太容易了。

  寒嚴計畫擬定,當下便向紀紹榮要人。

  紀紹榮當然不肯。

  紀淩不但是捉著他把柄的證人,同時也是他的一顆活棋,只要寒嚴一死,她很可能就是風雲科技的繼承人,他才不會拱手把這脈金礦讓人,必要時,他還可以借由紀淩將風雲科技搶血來,納入萬業集團的版圖,說什麼都不能給。

  但,知道消息的紀淩可不作如此想。

  那個就連愛女身亡也不來參加葬禮的寒嚴怎會突然善心大發地想收養外孫女。而數年來未見面的紀紹榮的頑強推拒也未免太令人起疑了。

  她再笨也知道這兩個男人在想些什麼。

  資質異常聰慧的紀淩才十二歲就已跳級就讀明星高中,先天的聰穎加上後天環境迫使她不得不快速成長,她的心思遠比寒嚴和紀紹榮更縝密、更奸猾。

  寒嚴要報復、紀紹榮要江山,她呢?

  她要弄垮這兩個打她主意的男人,只因為他們欠她太多,故也數不盡。母親說過她是個禍水,那麼禍水自是要翻江倒海才不負這個美名,也可借此機會拿回原本就是她該有的東西,她想要的是寒嚴的風雲科技。

  既然他們要搶人,不和他們打聲招呼就太說不過去了。

  紀淩只撥了通電話給紀紹榮,第二天紀紹榮便乖乖放人退出戰局。

  方法很簡單的,翻翻舊賬嚇嚇他就成了。

  她赴英之後,除了每半年會出現在寒嚴的跟前向他請安之外,其餘的時間大都住在學校,一旦到了寒暑假她便消失得無蹤無影,任憑寒嚴如何神通廣大也找不著。

  直至紀淩年滿十八,寒嚴和紀紹榮再也無法束縛她的人身自由,紀淩要求返台。那時她早自牛津畢業,拎了個雙料博士的學位,提早結束大學生涯,而這一切寒嚴和紀紹榮並不知情。

  每年一度的年夜飯由於紀淩的到來,紀家顯得格外安靜無聲,進餐時的聲響僅止於餐具碰撞的聲音,再無人語。

  紀淩還是身著一襲偏愛的黑衣,靜默地坐在餐桌的最遠處,漫不經心地進食,明顯地與其它紀姓親屬畫分楚河漢界。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撈著麵條,與其他人使用刀叉進食有著極大的差異。

  她從不曾在意他人的眼光,也毋需在意。

  冷眼看著繼母、繼兄、繼姊各個食不下嚥的神情,她打心底便覺得有趣,也算不枉費她勞動大駕遠赴至此看戲,既然有人願意演,不賞臉就太對不起這些演員了。

  她開始期待這批戲子今兒個又有新戲法可供她娛樂。

  身為長子的紀炎首先發難。

  「這是吃飯近是做禮拜?死人的聲音都比我們大。」他推開刀叉忿忿地質問當家的紀紹榮,刻意地暗示這位不受歡迎的繼妹根本毋需在此。

  紀淩秀眉一挑,興味盎然地端看著惴惴不安的紀家家長。

  「炎,住口。」紀紹榮低聲警告,此舉卻招來紀夫人不滿的白眼。

  「怎麼,炎兒哪兒說錯了?從那女人進門到現在就沒開囗說句話,她是啞了還是聾了?

  害得我們每個人都吃不下,進餐也不用刀叉,沒教養。」萬采芝也加入韃伐的行例,責難地瞪視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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