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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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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他心上的一頁風景而已。 住在他心坎上的紀非,幼時,很美,尤其她在燈影下低頭讀書,露出潔白頸子,那時候最是好看;她的脾氣從小就不怎麼好,有點淘,也有些壞心眼,一路長大了還學會凡人要不得的隱忍,不過沒關係,他照單全收;她很討厭承認她有弱點,裝作沒事樣是她的拿手本事,每回想不出該怎麼敷衍他,她就笑,笑得他眼底生花,兩眼再也看不見其他,笑得他都忘了她是不是又兜著圈子在拐他…… 啊,他忘了,糊弄他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每回只要唬得他歪頭楞腦,她就會憋笑得兩頰生暈。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時的她,模樣有多俏麗可愛,而他要勉強自個兒裝作上當又有多麼困難,哄她開心對他來說,從不是件簡單的事。 她老愛叨念著傻鷹傻鷹,有好幾回,他都想回修羅道去探探當年曾對他下過咒的無色,問問那傢伙,在他從黑魔恢復擬辟,馬上就跑回修羅道卸悼無色的事,雙手腳之後,無色到底有沒有好好地再接回去?要不是那傢伙,他道傻鷹也不會時常出現在她的嘴邊…… 與她相處間的種種,似乎都能成為他心上最暖的一盞燈,最美麗的一片回憶,因此他很貪婪地搜集著她所曾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哪怕只是她的一個瞪眼或一個皺眉,他都虔心奉為上賓。 只是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她的淚。 為了不讓她流淚,哪怕千夜那孩子不是她願意懷上的,哪怕那孩子會吞食生氣,只要她想,他都保都護,他會讓千夜這沒人願意她活下去的孩子活著,他會照顧一生註定都得吸食他人生命的千夜,因那孩子是她血肉的一部分,那是她幹辛萬苦生下的。 皇甫遲以指輕撫著鏡中人,甚想親自替她拭去面上的淚。 站在他身後的蘭總管,滿心苦澀地看著他那副癡癡的模樣。 「國師大人……」 「你知道,本座並非凡人,更不是什麼神仙。」望著鏡中的紀非,他忽然不想再偽裝下去。 冷不防聽到他這話,蘭總管雖是錯愕,但很快就鎮定地道。 「是。」 「你很清楚本座對她不一般。」 「……是。」 「想明白了就滾出去。」他用力握著手中的銅鏡。 蘭總管使勁咽下喉際間的酸楚,揚首對他大聲道。 「但那對老奴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皇甫遲緩緩回過頭,看向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守在鐘靈宮的他,沒料到他這麼多年來總是一板一眼地謹守禮教,卻在這當頭,竟一點都不在乎那人間所謂的道德倫常。 「國師大人只要是國師大人就成了,其他的……都不重要。」蘭總管的眼底佈滿淒涼,一手按著隱隱作疼的心房,「老奴相信,娘娘她也是這麼想的……」 「……是嗎?」 她真這麼想嗎? 若她也在乎他,她怎能那麼不愛惜自個兒? 她知不知道,她一心想掙脫出人間這個束縛,早日得到解脫,而他,則想掙脫出這片因她而編織成的情網…… 當你僅得什麼是割捨、什麼是忍耐、什麼是無怨無悔,什麼是一生一世,你就明白什麼是愛了。 是啊,他是明白了,終於。 為了成全她的忠孝,他再不願也讓她進了宮,他始終都忍耐著,不去強行帶她離開。為了她想要守護的百姓,他願意被困在國師這位置上,與她一同守護天下百姓,哪怕他對這座人間根本就談不上愛。 一生一世? 早在那年秋風中,他緊抱著那名在他懷中啜泣的女孩起,她就已是他的一生一世了。 皇甫遲喃喃地問:「現在才明白愛上了她……是不是太遲了?」 蘭總管低首不語,只是眼角隱約閃爍著淚光。 她不是說過,她想要他與她作個伴嗎?那麼,他就只是伴著她,成不成? 就算在她有限的生命裡,他就只能這麼守著她……他也心甘情願。 在愛上她後,他終於明白,他為何要堅持守護著這座人間了。 因為有她在。 原來他自數千前起,就一直在等待著她的出現了…… 這幾年,鳳藻宮沉寂了不少。 自皇后誕下了安陽公主千夜後,皇后不再過問政事,將以往代為處理的政務全都還給了皇帝,太后在得知此事,還欣慰地來到皇家宗祠祭祖謝天,並很快地又再為皇帝納了一批新的妃子。 對於這些,紀非置若罔聞,鳳藻宮的宮門依舊深深緊閉,自從將主掌後宮之權交還給向她討權的太后之後,她亦很少踏出鳳藻宮,在這座皇城的後宮裡,仿佛少了一個皇后的存在。 她一直過著一種安靜的日子,白日裡為千夜縫製些衣裳,或是與春嬤嬤一塊兒去別宮遠遠的看一會兒千夜,夜裡,她總是捧著皇甫遲給她的那面霧鏡,看看千夜,瞧瞧皇甫遲,每每看累了,就抱著鏡子入睡。 而皇甫遲,就像一道她的影子似的,時時刻刻留心著她,擔心她又沒照顧好自個兒的身子,或怕她夜裡又睡不好,她愈是沉默,他愈是心頭難安,為了他的不安,蘭總管日日都要跑上鳳藻宮三四回,春嬤嬤每日也都得來向他回報紀非身邊所有的大小事。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心慌。 因他沒見過這樣的紀非。 他見過她青春飛揚,也見過她的雄心壯志,可每回當她隱忍著什麼時,他卻總是不能看清她在想些什麼,因此面對少了笑意,也不再落淚,反倒是沉靜無波度日的她,他偶爾會感到不安,也感到害怕…… 這日一早,待在書房裡的皇甫遲,意外地看蘭總管氣急敗壞地沖進書房,向他稟報今兒早朝時承元殿上都發生了什麼事。 皇甫遲扔開手中之筆,「廢後?」 「是。」 「又是太后的主意?」那老太婆打從紀非未進宮前就看她不順眼了,紀非進宮後,那老太婆仗著太后之尊,這些年來從沒少為難過紀非,這回她又想出什麼新名堂了? 「不,這回是皇上的意思。」 皇甫遲眯細了銳眸,「你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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