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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別愣著了,這事等打倒了無冕再問也不遲。」在無冕發現了他倆,也以無人能阻之勢前來時,鬱壘可沒空去管性命以外的事。

  早就算准他倆定會趕來的無冕.非但不對他倆的/㈠現感到憂心,相反的,在他的面上還刺眼地掛著躍躍欲試的神情。

  「你們可終於來了。」他倒要看看,天帝倚重的這兩位戰神,該怎麼與已脫胎換骨的他匹敵。

  不假思索地,藏冬與鬱壘在無冕快速地躍至他們面前時各自揚起一掌,當無冕左右掌心與他們對上的那一刻,整座孤山隱隱地顫動,驚飛了一林的飛鳥,亦震懾住奉天帝帝諭而來的兩位戰神。

  整只手臂麻痹得幾乎什麼知覺都沒有的鬱壘.很難相信方才與他對上一掌的,即是那個往日埋首于武將林內,不在戰事上爭功,也不與任何神計較的小小武將神,在這一刻,他倏地回想起那一日無冕站在天帝的面前,揚聲放話要天帝刮目相看時的模樣.以及無冕又是如何地讓武將林中大多數的武將神敗倒在地的景況。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士別不只三日後,一晃眼,無冕已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神力高深莫測的陌生人,再不是當年那個在天帝面前委曲求全的小小武將神。

  實力相差太多了……哪怕他再閉關數百年,也恐怕……

  「你做了何事?」接下一掌後迅即退開的鬱壘,將掌心移到身後兀自握緊,不願承認地看著勝券在握的他。

  「秘密。」懶得再隱藏實力的無冕,邊說邊賞了他兩記掌風,而後將兩眼橫向也是一臉詫異的藏冬,「怎麼,就連戰神都不願當了,你還有興致來這攪和?」

  壓根覺得自個兒又在暗地裡被坑的藏冬,面上盡是一派的悔不當初。

  「我是奉天帝之命。」誰想來這兒賭性命呀?若不是擔心鬱壘會在無冕的身上栽了個跟頭,沒法達成天帝之命遭到重責,他哪會捨命陪君子的來這?

  無冕冷冷一笑,「那你們今日可真來錯了地方。」

  劃破天際的刺眼金光,在三造紛揚起手中的神兵利器一同躍上天際之時,蠻橫地搶走了春末穹蒼的丰采,躺在海崖崖處桃樹下的繁露,回避地別開了眼,溫柔地看著受了她生重一掌,仍是拚盡全力也要找著她的子問。

  「別怕,不用那麼害怕……」她伸手輕拍著子問以扯下的衣袖緊壓著她傷處的手。

  「為什麼你要來這?為什麼你不好好待在天女宮裡繼續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你來這究竟想做什麼?」萬般不舍她這般的子問,邊責備她邊連點她數大穴,以期能夠暫時阻止那湧出的血勢。

  她低聲輕歎,「因那樣的我並不快樂。」

  比起始終站在原地等待著的夢,四處流浪過的夢,或許較易實現。

  曾經,在無冕出聲點破之前,她活在一個保護得極為安適的圈圈裡,從沒看過什麼風雨,也不知道什麼是眼淚,直至無冕令她無地自容,令她看見她的幸福競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子問的保護下之後。她才明白,子問總像要在風雨裡淡去的身影,其實有多麼替她著想,而身處在那座神界裡,又有多麼地為難。

  面對著無冕的奚落,她無法反駁,因事實就是這般,她就和其他眾神一般,只要能滿足現狀,就不看不聞不問,也不管時常為他人一力承擔的子問,代他們做了許多不該做之事時,是否不願,是否只想安慰著他們,她從來就沒有為別人付出過什麼,她只是一味地接受,也認為理所當然。

  在於問離開了神界後,她雖急於尋找,可那日與無冕一見後,她清楚地知道,她沒有辦法鼓起勇氣再見子問一面。

  比起難以面對慚愧的自己,或許刻意迫她面對現實的無冕,還較她來得瞭解子問,因她,看不見始終都不讓她瞧見眼淚子問。

  「別動,不要動……」眼看她傷處不斷汩汩沁出的鮮血染紅了春草,怎麼也沒法止血的子問只好用力壓住她的傷處。

  「不要怕。」等待了那麼久,也準備了那麼久後,她總算,可以在今日釋然地開口說出這句話。

  「繁露?」子問不確定地看著她的眼眸。

  「不要怕你早晚都要與人別離,所以心事都不敢交給別人。你可以說的,你也可以放心的,因我們從來就不打算棄你而去。」

  聞言的子問當下怔住。

  「我只是……」她試著想開口解釋,卻被繁露的低語給蓋去。

  「你不想連累我們的心情,我明白,只是這般看著孤獨的你,我會很心痛的。」回想著她記憶中的子問,繁露怎麼也不想再看往事一回。「從今以後,要愛、要恨,都放手去做吧,不要怕沒有時間、不要怕沒有機會,更不要怕在你得離開時你會放不下。」

  恍然間,仙海裡的這座島嶼上,什麼私心與利欲仿佛都不再存在,時光就靜止在這一刻,清楚聽見她說了什麼的子問,身軀微微一怔,而後在繁露知解的目光下,不得不與她心中的脆弱面對面。

  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就藏得很好的……

  子問兩手緊掩著唇,哽咽得難以成言,因她怎麼也沒想過,她最是不想讓人知道的那一份傷痛,在繁露的眼裡,竟是那麼地透明,即使是她只敢放在心底偷偷仰望,卻從不敢指望它能成真的希望,自繁露的口中說山後,仿佛就成了日後真可以實現的救贖。

  記憶中,總是害羞膽小躲在她身旁的繁露,笑意就像春天,就像每一日自雲海那一端升起的暖陽,繁露總是在她最寂寞的時候守在她的身旁,就算是從不明白,卻也從不開口過問她不願提及的一切,繁露就像是一種安心的存在,雖不能提供一具像是滕玉可以倚靠的胸膛,可總默默地瞧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走過的每一個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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