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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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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辜負了你呢?」盯著他森冷的眸子,她若無其事地問。 他聞言狠狠地鬆開她,全然下掩一身積蓄已久的暴戾,而後,像在起誓般,一字一字地對她道。 「我會讓你後悔。」 落在花徑上的舍利,在漫天的雲朵散去後,散放出 璀燦耀眼的七彩虹澤,子問默然地別過臉,不想再讓那等光芒痛了她的眼眸。 聲聲哭嚎的陰風在殿外的簷上徘徊,代替了日月星辰的朵朵綠焰,一如他記憶深處中的模樣,在空曠的大殿上優雅地搖曳著。 總是隨侍在側的魑魅與魍魎,此刻靜立在殿上後座的兩側,氣色大不如前的暗緲,辛辛苦苦妊娠了百年,這才好不容易誕不得之不易的獨子後,道行與法力皆因此而大大衰退,雖說,為此她已努力調養數把個月了,卻依舊不見起色。 當殿上炯青色的燈焰驀然亮起,映照出滕玉那具她所熟悉的身影之時,身著一身青衣的她,在焰光下,面色似乎顯得更青。 「如何?」她懶懶掀起眼皮,低首直視著行完跪禮後即立定在殿上的滕玉。 「是羅刹。」動員了旗下的師弟們,在鬼界搜集齊了證據後,回來鬼界三日,已辦完她所吩咐事情的他,直接向她拱上有意背叛她的頭號叛徒之名。 似是很享受這個答案般,暗緲滿意地揚起漆滿鮮豔蔻丹的利指,朝他勾了勾,要他再上前點。 「現下他在哪?」羅刹有反她之心,鬼界眾鬼皆知,可她怎麼也逮不著個實證,既然羅刹都為了兩柄神之器而扯去偽相了,她若是不成全他,豈不太教他失望? 「應當是逃聖地獄深處去了。」趕在他返回鬼界前,收到風聲的羅刹,已聯同掌管冰山地獄的閻王逃到眾閻王掌控的範圍外去了,若沒派眾鬼大肆去找,恐怕一時片刻也沒法揪他出來。 「什麼?」她不滿地眯細了青眸,「你就這般空手而回?」 「羅刹尚不能死,因我得讓師弟們有時間找出其他餘孽,鬼後若要我拿下他,日後不愁沒有機會。」事有先後,與其只逮了個頭兒,留下那些殘餘的餘黨,還不如捺著性子等上一等,往後再一舉成擒,也省得他三不五時就得回來鬼界報到。 「我還得等多久?」 「放心,不需多久的。」他欠了欠身,「若鬼後無事,我就先行返莊了。」 她不疾不徐地叫住他,「慢著。」 離莊已有四日,全然不知子問此刻好是不好,是否仍在昏睡,歸心似箭的滕玉勉強捺下滿腹的不耐,方一抬首,就貝兩眼眯成一條細縫的暗緲,在打量了他有些反常的反應之後,面色不善地拉下了臉。 「今日,我收到了佛界的口信。」 滕玉微皺著眉,直想著窩藏了子問這麼久以來,這事會遭拆穿,定不會是法王他們所告的密,也不可能會是火鳳那尊早就離開神界的神仙所會做之事,只是若不是他們,那麼有法子知情的,若他沒猜錯,恐怕也只剩下佛界了。 「你私自將佛物藏匿在你的莊裡?」佛鬼兩界不相往來已久,她沒想到,難得佛界派佛專程登門而來,竟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佛物而來找她算賬? 「對。」 「理由?」在他面上找不著半分悔意的她,不禁納悶起他為何會一反心性。 「因她及時阻止了一場可能會發生的戰爭。」也知此事早晚會被揭穿的他,不慌不忙地換上一臉公事公辦的肅容。「數月前神界武將神無冕代天帝送禮至盤絲山莊,若是無她,只怕在無冕的挑釁下,鬼界早與神界開戰了也說不定。」 「無冕?」暗緲面色瞬即變得鐵青,「這是天帝授意的?」才討伐完了個魔界後,那個一心一意只想站在六界之頂的天帝,這一回把矛頭對準了她的鬼界來? 「或許吧。」他面不改色地撒謊,也不代無辜的神界多做解釋,一心只想在這節骨眼上頭再添個亂子,好來擾煩她的心緒。 前前後後已因鬼界本身之事,和佛界上門踢館之事心情備感惡劣,現下再加了個神界之後,如滕玉所期的,暗緲的臉色果然變得更加陰惻。 他淡淡地問:「不知鬼後打算如何處置我所擅留的佛物?」 「隨你,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她冷冷輕哼,「佛界愈是要我把她交出來,我就愈是不給!」佛界以為他們是什麼東西?憑啥要她交什麼她就得雙手奉上? 「謝鬼後。」目的一得逞,滕玉毫不戀棧地轉身就走,但來自身後的清冷女聲這一回還是拖住他的腳步。 「滕玉。」好歹他也是她授意各界一手培植出來的手下,他真以為她是那般好打發嗎?光是看他急著想走的腳步,她也知令他急著趕回去的理由是什麼。 只是,她有些意外。 「你還恨嗎?」想當年真,慘遭枉死的他,一身恨意的銳刺,簡直就是令鬼不敢領教,為了消減他的怨氣與想報仇的念頭,她還將他關在千年孤牢裡關了快百年,這才把他身上尖銳的棱角給磨得鈍了些,而她當年,就是因為看上了他這點,與他那再過數千年也不會改變的恨意,才在他術法與武藝大成後,將他置於六部眾之首。 已經遙遠得像是從不曾存在過的記憶,此刻任滕玉在腦海裡翻箱倒櫃,也翻不出一聲清晰可聞的歎息。在這一刻,驀然回首過去,他這才清楚地體會到,原來,他已經脫離了那片令他沉陷的泥沼,獨自走了很遠很遠了。 「不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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