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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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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莊的路途上,因身子不適的子問走一慢了幾步,又或者該說,其實是因跟在她後頭的那兩個只是中看卻一點也不中用的跟班,腳下的步伐實在是太緩又太慢,這才害得她大大誤了她與滕玉約定的時辰回到莊裡。 偏偏那個不知是否已算好她會逾時的騰玉,為了她的言而無信,一逮著了這機會,二話不說地就推她回房,瞪著她那張面無血色的臉許久後,他便一骨碌地將她扔上床,隨即轉身出了房門繞到廚房去。未久,一隻編織精巧的竹籃遭他攜來,而裡頭,則盛滿了一堆令她就連原形也認不出的恐怖飯菜。 她滿面驚恐地瞧著老愛虐待她的滕玉,再次慢條斯理地,自那只她再眼熟不過的竹籃裡端出一碗湯。 「我……我不……」 「張嘴。」不給她反對的餘地,滕玉將西岐剛煮好的加滿蜜與糖的藥膳,一口一口地喂著這個既讓西歧的廚藝突飛猛進,又固執得讓他拿她沒法子的女人。 沒想到他竟會與她在這上頭妥協,不再日日逼著她只許吃那些令她皺眉頭的補食,反倒順著她的意在這方面遷就她,呆呆愣看著他的子問,一時片刻間,就只能微張著嘴,任他一口口地喂著。 吃完藥膳後,加了許多甜料用來嘉獎她的甜湯,聞來香氣四溢,落人喉際時,甜潤甘美……吃得一臉幸福樣的她,心情無限好地看著滕玉又替她舀來另一碗甜湯,全然不知,此時她美麗的小臉,在滕玉的眼中看來,就像是遭到微熱的南風吹拂後,於水面上亭亭盛綻的芙蓉…… 她以前……有這麼美嗎? 幾個月前,當她來此送上賀禮時,那時一直站在無冕的身後,並低垂著螓首的她,笑起來,也像此刻如此令人動心嗎?她的這張容顏、這一頭如瀑的青絲,他是不是……以前曾在哪兒見過? 「滕玉?」一直等著餵食的她,忍不住以指拉拉他的衣袖,將不知整副心思都跑哪去的他給拉回來。 他甩甩頭,動作熟練地再喂她一匙,可當他見著她仰望的姿態時,刹那間,許久沒再想過的記憶,帶著一身的朦朧,急湧如狂濤般出現在他的記憶深處,哪怕自那日後,時光已過了幾百年,至今他依然深深記得,那一年,當他遭到流刑之後,在一處戰場上…… 「老實說,打從頭一回見你時,我就覺得你很面熟。」 「你去過神界?」人間她待得不久,他界則是都沒去過,除了神界外,她實在是想不出他處了。 「不曾。」神界與各界交惡是出了名的,若他敢上神界,只怕他沒那麼容易回來,再說,就算是不上神界,他對神界的情勢,也大致瞭解……她在做什麼? 趁他不知在想些什麼時,偷空拎來他擱在小桌上的竹籃,先替自己再添碗甜湯,再把裡頭方出爐還熱著的甜餅電給一併沒收。 一口將味道弄成甜味的酥油餅送進嘴裡後,她閉上眼,不疾不徐地品嘗著西歧的好手藝。 任由她大口大口將他所帶來的食物席捲入腹,滕玉在她吃得很不方便時,順手將她手上的巾帕給解開,而後一抬首,即見她星眸半閉,唇角高興得往上翹,看似有些蒼白的面頰上盛著小巧的梨渦。雖說,他老早就看過許多次她愛吃又愛笑的模樣,但,每每見她笑得好甜也好快樂,他就忍不住想…… 忍不住想一腳踏進她的世界裡,好去瓜分她的一點點快樂,或是去體會她那很簡單就能夠感到滿足的心態,並在她心頭搶站個地位,好讓他時時都能見著她那再美麗不過的笑臉。 「真有那麼好吃?」也許是被她的好心情給感染到了,他不禁有點好奇。 「嗯,不然你也試試。」她忙不迭地點頭,也依樣畫葫蘆地將一匙喂進他的嘴裡。 方才她吃得高高興興,而他卻痛苦萬分的,是啥東西?他只記得,那等甜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味道,害得他只差沒流出眼淚來,可她呢?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照樣開心地啃著甜餅邊喝著那碗湯。 眼前這張全然無憂的臉,一點都不像是那一夜在親自拼好了前孽鏡後,陪著他一同看完那些他根本就不想再追憶的過往,面上似帶著憐憫,不言不語,執意避開他的目光,像是變了個人的模樣…… 在她將最後一口甜湯送進嘴裡後,滕玉取走食具,而後拉著她來到桌畔強迫她坐下後,他垂下頭,兩手捧起她的小臉,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你……在做什麼?」她愣愣地看著他奇怪的舉動。 將她所坐的小圓凳轉了個圈好讓她背對著他後,他不過沉思了一會兒,接著,那一雙看來白淨修長的十指,就落在她兩側的肩上,下一步,即是將她的衣襟往左右拉開,露出她雪白的香肩。 「……」她的脾氣之所以不發作,全是因為,此刻在她身後,那個每輕薄她一回,面上表情就愈顯得想不通的滕玉,眼下居然因她而失去了平日該有的翩翩風範,甚至還對她擺上了張臭臉。 奇怪,怎麼看怎麼不像? 難不成……是他記錯,或認錯人了? 當媵玉很努力回想當年他所見著的是什麼之時,想著想著,忽然憶起,在那時候,些許黃沙遭風兒卷起,攜來的風沙顆顆打痛了他的臉龐,也掩埋了他四周同為流刑的犯人們……而後,在他準備離開已是死寂一片的戰場上時,突然間,有另一個女人…… 驀然間,將久遠前的回憶記起來的他,先是將子問長曳至地的長髮全都撥至她的胸前,以發代衣,遮去了胸前的美景,僅露出了一大片令人垂涎三尺,也讓人想入非非的美背。 「……」她承認,她完全不懂一個死了幾百年的老男人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從頭到尾都不開口說話,只是走來走去的滕玉,一下子緊盯著她的背影,一下子,又走到她的面前要她仰起頸子,要她維持著這等仰望遠方天空的姿勢。 「……」先是將她的衣脫光了一半,還要她來個仰望蒼天?這男人,他究竟是想要她如何? 終於找著了那個與他記憶深處,那一抹幾乎可說是完全吻合的身影後,他的兩眼貪婪地再多看了她兩眼,慢條斯理地走至子問的面前,面對面地坐下後,他,正氣凜然地、一臉嚴肅地、正經八百地,問她…… 「你可以把衣裳全都脫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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