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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看著她單純無知的眼瞳,晴空哽咽得難以成言,只覺得自己就快因此而窒息。

  你不懂,是我害了你……他無聲地在心底說著。

  沒用的,這傷會周而復始的出現,永不間斷。

  晚照曾對他說過的話,在這時突竄進他的耳底,他好想掩上耳朵,不願讓這刺痛他心扉的話語在他耳畔流連。

  難道說,我的存在就是一種罪?

  他用力閉上限,不願去回想她在說這話時眼中流露的心酸。

  能認識你,就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再也無路可退,他的淚不住地流了下來,滴落在她的臉龐上。

  「怎麼了?」晚照大驚失色,心慌意亂地撫去他的淚,「你是哪疼、哪不舒服?」

  晴空不斷朝她搖首。

  「還是說……我做錯了什麼?」她一臉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望著他的眼。

  「不是的,錯的不是你……不是你……」晴空像是不能失去她般將她擁緊,不停地在她耳畔極力否認著它。

  在他環抱的手勁抱疼了她時,幫不上忙的晚照只好抬起手用同樣的擁抱來回應他,就在這時,幾不可聞的低語,自她的耳畔輕輕掠過。

  「錯的人……是我。」

  晚照坐在桌邊看著一桌早己涼的飯菜。

  他又晚歸了……

  打那日晴空出關後,晴空就似變了個人,雖然他倆的日子沒什麼改變,他一樣每日出門賣豆腐,她也一樣過著日夜不同的生活,但晴空的聲音好像被誰偷了般,時常一連兩三日沒見他開口說過一句話,而他,似乎也在逃避著她,為了不與她碰面,他每日刻意比她早起出門,很少晚歸的他,現在則是不到她入睡不返家。

  他究竟是怎麼了?

  她在想,要是日子得再這樣繼續下去,她會開始考慮把晴空珍藏的那幾壇老酒全都搬走,拿去灌醉藏冬之後,再從藏冬的口中把她要的答案給套出來。

  靜夜中,沉重的足音在廊上響起。

  「你回——」終於等到他回家,晚照歡喜迎接他的笑容驀地止住。

  宿鳥靜站在門邊。

  「你是來找晴空,還是找我?」晚照邊問著這個來意不善的不速之客,邊一手摸來放在身旁的琵琶。

  「你。」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破了外頭晴空所設的結界。

  她看出他眼中所藏的殺意,「請問,我曾得罪過你嗎?」

  「你得罪過整個佛界。」

  她嬌聲輕笑,「很抱歉,生前的事有些我不記得了。」

  「你當然不會記得。」宿鳥往前踏了數步,隨即將衣袖一揚。

  琵琶的弦音立即止住他接下來的動作。

  「忘了這個嗎?」晚照笑吟吟地舉高手中的琵琶,開始奏起鎮魂曲。

  宿鳥冷冷哼了口氣,有備而來的他,當然早料到她會有此舉。

  她手撥著琴弦警告,「別以為我晚上的性子會同白日一樣好,再動,你可就不光只是在這站一晚了。」

  「你無習法,又能拿我如何?」宿鳥不顧她的警告,兀自在手中結印,估計自己大約再過一會就能破她鎮魂曲的困術。

  「不如何。」她自有對策。「我可找出你心中的罪孽,讓你沉淪其中自悔。」以往在地獄裡,鬼後的前孽鏡若是不管用,她偶爾會被找去助鬼後一臂之力,利用懺魂曲讓那些即使是死了也不認罪的鬼伏首承認。

  宿鳥昂然地揚高了下頷,「我無罪孽。」

  「那得試過才知道。」她勾起唇角,「我才不相信你像白紙那麼乾淨。」就算她沒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光是瞧著這雙充滿殺意的眼,她也知這個佛界中人應當幹過不少不容於佛界的事。

  與先前鎮魂曲迥異的曲子,在她話落之後隨即奏起,宿鳥原是不以為意的,但在他眼前,忽然飄過數縷人影,他微微一動,周遭的景物瞬間像湖面上經風揚起的波紋,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渾然不覺自己已一腳踏進罪孽裡的他,怔看四周的景物愈來愈清晰,當晴空的宅子突然變成了法寺大殿時,霎時明白此處是何處的他睜大了眼。

  殿上人影幢幢,每一張面孔都是這兩千年來他極力想遺忘的,他不禁屏住了氣息,還未來得及轉身逃躲,數滴溫暖的血液即飛濺至他的臉龐上。

  他怔看著自己持棍的雙手,高高的揚起,又重重擊下,趴臥在地上的晚照就這般任他宰割,在戒棍又一次落下之後,他清楚地聽見了她脊骨斷裂的聲音……

  晚照將指按在弦上不動,中止了懺魂曲,只因通常一曲未奏完,普通的鬼輩早就全盤將自己的罪過供出了,但這個叫宿鳥的沒有,他非但一語不發,還能與懺魂曲對抗不在她面前崩潰。

  「好吧,算我低估了佛界的自製力。」她雙目審視著他大汗淋漓,苦苦力撐的痛苦模樣,「不過我相信你定也不好受吧?」

  總算能夠再次呼吸的宿鳥,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雖是筋疲力竭,他仍是硬撐著身子不肯倒下。

  「為何你怕我?」晚照冷不防地問。

  他一怔,隨即口氣兇惡的應回去,「我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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