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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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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著晚照,晴空細細品味著這種揪緊心房的感覺,他只覺自己就像一塊吸了水的布巾,將晚照所有積藏在心底的悲傷全都吸收至他的胸臆裡,從不曾有過的傷心與痛苦彙聚成海洋,將他淹沒在其中。這份陌生的感覺,在他因神之器而明白心痛時他也曾體悟過,可他不是雷頤與彎月,更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愛情,因此他只能為他們痛悔惋惜,卻不能感同身受。 但這一回,懷中的晚照似乎把她的傷心全都渡至他的身上來了,他不斷想像著當年那個她口中所說的小小女孩,裸著背,被押跪在大殿裡遭人一棍棍施打的模樣,他甚至可以看見當年的她落淚的情景,或是痛哭失聲跪地求饒卻無處可逃的景況,在風兒吹動葉片的響聲中,他仿佛聽見了當年她呐喊哭救的聲音,在殿中一遍遍地迴響。 如此遙遠,卻又如此清晰…… 細細的抽泣聲,在他的懷中沒有間斷,聽著她想忍卻忍不住的哭聲,他有點鼻酸,他收緊兩臂將她再擁緊了些,感覺她那顆受傷累累的心貼合在他的胸口上,一鼓一動間,在他的心上造成了些微的裂痕,令他同感其痛。 真實的溫暖在他的掌心中擴散,蔓延至他的胸臆間,他有些張皇,也有想逃開的念頭,但想為她分擔一些的感覺,卻似藤蔓般地纏住他,在這份難以言喻的心痛中,他放棄抵抗,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溺。 此時位在晴空宅中的禪堂裡,地上那七盞仍舊燦燦燃燒的燈火,其中一盞名為哀的燈,燈焰因風閃了閃,不久,嘶聲熄滅。 被晴空拉著一路向東走,晚照從沒開口過問他要往何處去,還有他們究竟得走到何時,才能找到那棵騷擾他的梧桐樹。 她想,晴空可能也不知他們的目的地在哪,因他樣子像在摸索,更像是照著模糊的記憶在走,每每路經一個地方,他就像是記起了什麼般,可在他臉上,她卻常見到茫然不解的神情。 幾日下來,經過了數個大城鎮後,他們來到一個從沒聽過的小鎮,就在他們一進城裡,原本熱鬧非凡的小鎮,頓時像是時間中止了般,無人語無人動,市集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晴空,很多人在看我們。」晚照拉拉他的衣袖。 「嗯。」他悶著聲。 「他們的樣子都很怪。」她邊走邊又提醒他。 「嗯。」 她愈看愈覺得莫名其妙,「他們都在忙著打包收攤,好像準備要逃難。」奇怪,這座小鎮的市集方才不是還熱鬧得很嗎?怎麼在他們一出現後,每個人都似見了惡鬼般忙著想逃躲? 「嗯。」他還是單調地應著。 「你為什麼都不開口說話?」晚照側首瞥他一眼,終於受不了這個自進城後,就開始一聲不吭只會敷衍似應著她的男人。 晴空撫著額,「因為我一開口就會很麻煩。」 「怎麼麻煩?」她一臉大惑不解。 「就像那樣。」替她解惑的指尖,好心地往旁一指。 當晚照依著他的指尖再次看向群眾之時,隨即受驚地挽緊了他的臂膀。 她愣愣地張大嘴,「他們……他們幹嘛都跪在地上?」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朝著晴空跪著不說,有些甚至還趴在地上發抖。 「天性,也可說是不由自主。」晴空制式地解釋,順道再向她說清楚她沒發現的實情,「我忘了說,這城裡沒一個是人。」早知道他就不進這座城了。 晚照刷白了臉,「那他們……是什麼?」不是人?可他們每個看起來都像人啊。 「妖與魔。」晴空備感無奈,「他們的道行都很低微,很容易受到我的影響,因此見到我,他們不是趕緊回避就是就地拜佛。」唉,每每遇到這等狀況,他便開始懷念他交的那票道行高深,不受他佛法影響的怪朋友了。 她指著自己的鼻尖,「為什麼我就不受影響?」 「因我刻意放過你。」他不想對她解釋太多,轉身朝那些還跪在地上的眾生揚手,「都起來吧,也都不必急著逃,我不是來收你們的。」 「你、確、定?」在場眾生異口同聲地齊問,就怕他出爾反爾。 他懶懶揚眉,「若要我收你們,我也是可以成全。」 「不用了!」好不容易自佛掌下逃過一劫的眾生,忙不迭地對他揮著手。 頭一回見晴空露一手的晚照,當下合握著兩手,以充滿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晴空以指輕敲她的額際,「別告訴我你也想拜佛。」晚上老愛尋他開心就算了,她連白天也拿他開玩笑。 「說不定有拜有保佑啊。」她誠心誠意地對他雙手合十。 「別鬧了,趁他們未走前,我去買些存糧,你去買幾件衣裳。」晴空自袖中掏出些碎銀給她後,一手按著她的肩叮嚀,「別跑太遠,有事就喊我一聲。」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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