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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遭她推開的黃泉並沒有阻止她,兩眼低視著擱在桌上,她方才看著的衣衫,但不過多久,當一股令他戒心四起的氣息降臨在小屋外時,他連忙轉身沖出屋外。

  白淨的雪地裡,有一串輕淺的步印,雖未走遠,卻在抵達林前即失去了蹤跡。

  呼嘯的風雪已停,盛著積雪的枝頭,將林間築成一座冰之宮,在這座小小天地裡,萬物宛如沉睡,世界安靜清寂。

  但她卻再清醒不過。

  想出門散散心,不願與黃泉獨處的碧落,作夢也沒想到,這只才與黃泉交過手的魔,竟這麼快又找上她,並趕在黃泉察覺之前將她給擄來這。

  與她在雪中對看許久後,打破沉默的碧落一手扳著頸項。

  「我正愁找不到你。」有黃泉在,她不好動手,這下正好給了她藉口。

  「找我?」擄她來這的影魔好笑地問:「自投羅網嗎?」

  「你叫什麼名字?」搞了老半天,她還是不知這只玩弄殘雪至死的魔究竟是何方神聖。

  「晝月。」

  碧落撫著下頷深思,「看不見的月亮?」

  「也可以說是眾生的影子。」她愉快地綻出童稚的笑靨,看似一派天真無邪。「我是影魔。」

  眼前這張孩子似的童顏,令碧落很難相信,在這假像下竟有顆陰險的心,在這真與假之間早已模糊了界限的臉龐上,她不明白雙眼可看清一切的她,為何先前沒找出一絲破綻?

  捉住她在思索的這個當頭,把握時機揚起衣袖,露出袖中勾魂銀鉤的晝月,在將銀鉤劃過她的天靈之時,臉上一愕。

  「你……無魂魄?」

  回神的碧落輕聳香肩,「我向來不將它擺在身上。」她通常是放在鏡裡。

  「你的魂魄呢?」只差一縷魂魄就大功告成的她,並不因這小小挫折而放棄。

  「你要它何用?」不想給答案的碧落,一心只想解開她利用殘雪之因。

  晝月朝旁一揚手,「我要用來鑄靈箭。」

  看著她手中以魂魄製成的靈箭,在人間待了多年,因彎月的緣故知曉些許魔界之事的碧落,秀眉不禁深深斂起。

  「你想殺同類?」聽彎月說,魔類欲殺魔類,除了以本身的道行與修為來決勝負之外,尚可取巧利用效用與佛印差不多的靈箭這一招。

  掩不住眼中野心的晝月,意氣風發地抬高下頷。

  「我要用它打下申屠令!」只要除去了申屠令,往後魔界裡,就無魔可與她匹敵了。

  「就為了這原因?」碧落的聲調愈問愈冷,眼前來來去去的,全都是殘雪臨死前的淚眼。

  晝月莞爾一笑,「你似乎把殘雪的死怪在我頭上。」

  「利用他人的自責,你很快樂嗎?」碧落緊握起兩掌,忿忿地看著置身事外的她。

  她驗上的笑意更是燦爛,「快樂呀。」

  「你無權利用她的愛。」對自私的妖類來說,愛是上天所賜何等珍貴的禮物?殘雪努力想重圓的舊夢,因她而重新燃起希望,也因她而終告毀滅。

  「你似乎弄錯了,你該怪的,是欲,是貪。」晝月嘖嘖有聲地搖首,「套句佛界的話,魔之所以能滲入人心,是因有隙可乘,殘雪心中若是無欲,她怎會遭我所用?若非有求於我,她又怎會輕易賣心?」

  碧落仍將罪源歸咎至她的身上,「但你不該對她撒謊,利用她的心願去攝取眾生的魂魄,她手上所沾的每一樁罪行,皆是由你而來。」

  晝月無辜地攤著掌心,「我的謊言,任何人都可輕易拆穿,她明知如此卻還是信我,這可是她自己選擇的,說起來,我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希望而已。」五界之中,無論是哪一界,何者不為貪所惑?在永恆的歲月中,眾生所追求的,何者不是因欲而生?她不過是捉住了眾生的弱點,一圓眾生之夢,同時也方便了她自己罷了。

  好些年不曾覺得憤怒能如此占滿心頭的碧落,繃緊了身子,很想將徘徊在空氣中,雖然殘酷卻現實的話語全都逐走,但晝月所言的字字句句,卻在她不能反駁之時不斷地刺痛她的耳膜。

  「你有任何心願嗎?」失了殘雪後,改將主意打在她身上的晝月,目光灼燦地朝她勾勾指,「我可替你完成。」

  碧落只是指出前者的下場,「代價是把魂魄交給你?」

  「我能說什麼?」她笑笑地攤著兩掌,「任何事都有代價。」

  想起殘雪那份期待心愛之人死而復生的模樣,愈看她臉上那份滿不在乎的笑意,愈是感到餘憤不消的碧落,慢條斯理地取出收藏在懷中的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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