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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記住了。」鳳舞微點著螓首,遲疑地看著她,「但……」

  「但什麼?」

  她滿眼滿心的放心不下,「我這麼一走了之成嗎?你……不會有事吧?」她這一走,是脫走,是出逃,同時也成了陰間的逃犯,這樣看守她的守川人會不會……

  「放心。」守川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咱們陰間冤魂何其多?少了你這一縷冤魂,上頭不會注意到的。」像她這種拒絕登上九轉蓮台投胎、步入輪回之道,生前又沒有什麼重大罪愆的遊魂,陰間說多少就有多少,偷偷放走她一個,應當是無虞的。

  「那……」迫不及待的鳳舞,直擔心那些降下的天火會在下一刻消失,「我現在就可以走了嗎?」

  「慢著,我還沒跟你交代完。」守川人忙按住躍躍欲試的她。「到了人間後,你得先找到一個人……不,也不能說是人……哎,反正你去找到個叫鬱壘的就是了。」

  陌生的名字方飄抵耳裡,不知為何,原本不安躁動的她,卻忽地安靜了下來。

  鬱壘?

  誰是鬱壘?為什麼只要在心底念起這個名字,她的胸口就會沉悶地揪痛,像遭壓了塊大石般?尤其是她頸間上那道似勒出來的紅痕,更是因此而隱隱作痛。

  她蹙著眉,不適地撫著頸間,「為何要找他?」

  「呃……」不能說太多,又不能什麼都不說的守川人,支支吾吾了起來,「因為……因為……」

  鳳舞看了她異樣的神情態度,不禁在心底更是生疑。

  「你……」她刻意拖長了音調,款款地走上前瞪視,「是不是還額外知道了些什麼?」難道守川人所知的,不只是她的名而已?在隱瞞了人間記川這事後,這是很有可能的。

  總算在心底編出一套謊言的守川人,連忙脫口而出,「因為有他在你身旁,他便會保護你,這樣你才能順利的去找記川!」

  鳳舞眼底的質疑更是深沉,「他為什麼要保護我?」

  「好嘛,我承認我是隱瞞了你很多事……」實在不善於說謊,守川人苦皺著眉,乾脆雙手合十地拜託她,「但我真的是不能說,所以求求你就別再問了……」

  雖然急切地想知道那些曾經屬於她的過去,但看在守川人照顧她的情分,以及守川人的為難下,鳳舞反復地吐息好久,好不容易才壓抑下那份急於得知的欲望。

  「那個鬱壘生得是什麼模樣?」既然守川人要她去找,那麼她去找便是,只是,總該給她一些尋找的條件吧?不然茫茫人海間,她如何能把他找出來?

  「這個嘛……」愈是被問,臉上表情愈灰暗的守川人抓抓發,「我也不清楚。」身為陰界之鬼,誰有膽量去看那個殺鬼無數的門神長得是什麼樣啊?碰到那尊門神光是躲都來不及了,根本就無鬼敢去研究他長得是啥模樣。

  鳳舞揚高了一邊的柳眉,「這樣我該怎麼找他?」守川人是想叫她到人間一個一個的去問嗎?

  「嗯……」守川人一手撫著下巴,「他身邊跟著一隻白色大老虎,你見到便會認出他的。」

  「老虎?」她聽得更是柳眉高揚。「好了,快走吧。」深怕再說就露餡的守川人,不再多話,三步作兩步地拉著她來到忘川川畔。

  「就這樣?」還弄不清過往的鳳舞,被她拉來川畔後,張目怔看著她雙手結成手印,開始喃喃在口中施法,鳳舞忙想阻止她,「等等……」她什麼都還沒準備好,也還沒把那個郁壘弄清楚,難道就這樣去人間了?

  守川人不給她時間,「別再等了,趁天火還在我替你開道,快去吧!」

  鳳舞抬首看去,原本水流潺緩的川面,川水停止了流動,在水間,裂開了一道暗無邊際的長縫,縫間寬度,恰巧可容下一人。她遲疑地站在川邊,一會兒看向川面,一會兒看向守川人,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踏進那片黑暗裡。「去呀!」眼看她在這時還猶豫,無法維持太久的守川人,落力地催促著她。「此刻你若不去,往後你定會後悔的,快去!」

  下定決心的鳳舞咬咬牙,轉首感激地朝她頷首。

  「你保重。」她複而抬首看向天際間豔紅漫漫的天火,不回頭地踏進川中幽暗的長縫裡。川水依舊滔滔在流,流水拍石,浪花朵朵,激揚起的音調零零落落,疏疏淺淺。於是,在這天火降臨塵世之日,她離開了棲息千年之久的陰間,轉身踏上了前往人間的路途,展開了尋找記川的旅程,去人間把她的過去找出來,去人間……

  把遺忘的一切都記起來。

  這是陰間哪個笨蛋放出來的呆鬼?

  「涼快嗎?」兩手環著胸的燕吹笛,一臉唾棄地低首瞥視著躲在路邊矮木叢裡的女鬼。

  翠綠的枝葉間,奄奄一息的鳳舞,蒼白著一張臉淺淺地吐息。

  無法接受日照、更怕將因此煙消雲散的她,來到人間不久就受不了過重陽氣的她,此刻已經力竭得癱倒在樹下,蜷縮著四肢躲在涼蔭裡盼能等到日頭落下,但,距離天黑的時辰尚早,她覺得自己快被熱融在毒辣的豔陽下。

  燕吹笛皺皺鼻尖,「出來。」

  「不要……」她虛弱地輕吐,有些害怕地瞧著這個面色不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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