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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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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霧隱去後,她一手撫上自己的頸間,不知才所感觸到,和所看到光怪陸離的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真,一滴冷汗滑下她的頰際,睡意全消的她伸手抹去,不敢再獨自一人再睡,下榻穿了鞋後,便習慣性地想去找睡在鄰房的碧落。 走至妝台前拾起涼衫正欲搭上,但她的動作卻止定住,不意望向四神鏡的水眸愕然睜大,她急忙地捧起總會在午後和夜半出現異象的銅鏡,在鏡中所見的,依然是數年來不變的芍藥花海,但不同的是,她卻再也找不到那名站在花叢間流淚的男子。 初時夜來的一場幽夢,逐漸演變成糾纏無止的困境。 那夜,初遇那只遊走在她面容上的手後,這幾日來,那只手的主人並沒有放過她,夜複一夜下來,它自模糊變得具體,不再似一團白霧,漸漸成形為人形,幾番目送它遠逸後,她開始察覺,這具人形看來……像是名男子的形體。 將花鋤擱在一旁,蹲在花圃裡發呆的無音,心中牽牽念念的,盡是那名每夜以珍愛般的動作撫遍她臉龐的男子,在她白皙的面頰上,不受制地淡淡撲上了一層酡澤。 那指尖的觸感,即使天明後,仍在她的心版上縈繞不去,每每經它一觸,她總覺得她的身體像是醒了過來,彷佛是株生長在荒原旱土上的枯苗,變得焦燥、乾渴,惟有這雙似是清涼止燥的冰泉般的大掌,才能消去這一身的難耐和焦渴,不知不覺間,她變得迷戀沈醉,可這份放肆的感覺非但不受世所容,且難以啟齒,畢竟,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是不該有這麼多的……綺念。 然而,令她心懸的事還不止這一椿,自那夜後,長年來鏡中陪伴她的男子便自鏡中消失,她不知他究竟上哪去了,見不著那抹始終與她相依為伴的身影,她的心頭驀地多了一個空曠角落,止不住的思念,令她甚想將他再度尋回鏡中。 春陽豔豔,將目光拉回手邊的工作上,無音這才發覺,為了近來的心事,她已忽略了園中所珍植的花朵許久,尤其,是這株芍藥自山魈那邊得來的花苗……不,已不能再稱它為花苗了,數日未見,也不知它是怎麼回事,先前無論她再怎麼看顧它,它就是沒什麼動靜,怎麼幾日間沒去仔細看它,它就長得跟園子裡其它芍藥一般高了? 驅之不散的迷惘在她的腦中盤旋,她喃聲低念:「來源有問題……」 不過想想,這株芍藥既是那些東西贈的,那麼就算是這株花苗一葉未發,或是一夜之間忽冒了幾丈高,她是都該見怪不怪。 「小姐,有客到。」嬤嬤叫喚的聲音忽自圃外傳來。 她皺眉地向花間探頭,「什麼客人?」不是說賞花的客人們要等花開後才來嗎?怎麼今年提早到了? 嬤嬤沉沉地應道:「老爺聘來的畫匠。」 她的眉心斂得更深了,「畫匠來花相園做什麼?」 「老爺命他將園子裡的芍藥畫下來。」嬤嬤盡責地把話帶到,「還有,他同時也是名花匠,花期就要到了,他可幫小姐的忙。」 「我不需要人幫忙。」不需多想,無音下意識地便回拒。 「但他得住下。」不容得反駁拒絕的制式音調再度響起。 「住這?」她秀眉半挑,「這是老爺的意思?」這麼多年來,花相園從無外客,而今日,她爹居然破例讓外人住進來? 「因本屋那邊女眷人口眾多,讓他一個男人住在那裡不好,所以老爺便將他安置至此。」因那名畫匠的外貌實是太過出眾,為免眾多女眷為之所迷或是所惑,老爺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住在本屋那邊不便,住在她這就好了?孤男寡女的,她的名聲就不重要? 無音不語地在心中盤想著,會讓爹爹做出此等安排的,或許又是因為那些夫人姨太們所授之意。思及此,她便不想再說出何拒辭,反正,他們已習慣她的無言無音了,何況她的話,也不會有人聽進耳。 「我這就去請他入園。」不等她回復,通報完的嬤嬤便逕自地朝園外走去。 無音歎了口氣,一想到又要與人相處,她的心頭便泛過一絲的反感,她試著止遏住那份感覺,環首看向四下,想在外人進園前先找個人來她的身旁陪她,也算是為怕與人相處的她壯膽。 「碧落。」她出聲輕喚那名不知躲在宅裡何處的同居人。 好半天,園中仍是寂靜無聲。 她頭痛地輕撫兩際。該在的時候偏偏不在,那只鏡妖是又跑哪去了? 在嬤嬤的引路下,一名身著白衫的男子輕步入園,猶是站在圃中的無音整斂好了衣著,正想步出圃中時,迎上了那雙細長的眼。 那是雙似曾相識的眼眸,眼前的男子,眉目清朗,五官細緻,像極了圖中優雅的仙人,這張面容,就連她所見過的各等妖鬼精怪,都不及他一半。他的發,黑澤亮眼,順長披在他身後,頂上只束了個素面的玉環,眸光往下,她注意到他的左頰上方有道明顯的疤痕,不但破壞了他一臉的美感和一身的氣韻,更讓人忍不住想為他惋惜。 站在對面的男子,一言不發地任她打量,臉上不帶任何神情的他,只是用那雙甚是惑人的眼凝視著她,他看得是那般地專注,似魅似誘,異樣地撩撥起她的心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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