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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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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先回去看土地公把晚飯做好了沒有。」打理好他後,她挽著他的手臂離開城門,轉進一旁的小巷裡。 「你真的要他住在咱們那?」嘲風不滿地蹙起兩眉,對家裡新添的成員有著滿腹的牢騷。 她也很無奈,「沒辦法,他的窩被燒了。」都怪那天他們出手沒個分寸,害得無家可歸的城隍爺不得不來投靠他們。 他恨恨的低聲咕噥,「又來一個攪局的……」他們是不是見不得他的日子太好過,還是他們是在報復之前的拔須之痛? 「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一笑帶過,「咱們去看灶君把我要的東西找來沒有。」看樣子,他得在新房客遷進之前好好跟他們溝通一番。 轉身繞過街角,喜樂停下步伐,靜靜看著門戶深鎖緊閉,門前冷落無人的濟德堂。 「看什麼?」嘲風不解地也跟著停下步子。 她還是不太置信,「胡大哥真的搬走了?」也不知怎地,胡大哥一聲不響就收起了鋪子舉家搬離此地,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走得這麼急,急得連來道個別都沒有? 「嗯。」他悶悶地應了應。 「搬去哪?」心中雖有些失落,但她還是希望胡大哥在他鄉也能過得好。 「很遠的地方。」那日灶君就照他的吩咐,將胡思遙給拎出這座城鎮,下放至偏遠的孤鄉僻壤去,好讓胡思遙再也不能回到這座城興風作浪,再次為了那些狗屁的道理害人無數。 聆聽著他含糊不清的答案,喜樂微微仰起小臉,看向他那沒好氣又帶了點心虛的雙眼。 她已經摸透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麼事?」 「對。」嘲風眯著眼笑笑,傾身吻了吻她的額,「不過,不能告訴你。」為免胡思遙的形象在她心中徹底破滅,這個秘密還是由他守著就好。 她紅著臉,一手捂著額,「你的秘密愈來愈多了……」 「我長大了嘛。」他拉著她繼續前行,來到下一個轉角時,歡喜地拉著她的衣袖,「看,灶君真的把我要的東西找來了。」 「這些就夠了?」喜樂懷疑地看著散落在空地上的木材。 「夠了。」他放開她,上前將木頭扛起放在一旁準備好的推車上。「加上這些後,足夠咱們把剩下的部分完成了。」 喜樂蹲在一邊看他忙碌,「我不懂,咱們的土地廟不是住得好好的嗎?為何你堅持要再加蓋新居?」雖然目前土地廟裡的人口是多了點,但那兩尊擠在神像中的神明一點也不礙事呀。 他回過頭,若有所指地看著她,「因為我可不想讓老土他們偷窺。」 她想了想,驀地想通了他話中之意後,尷尬地掩著泛紅的面頰別過臉去。 三兩下就將建材搬上車的嘲風,推著車來到她身旁,「走吧,咱們回家去。」 回家去。 真好,他有個家了呢,他們一起建立的家。 喜樂凝望著他那張歡喜的臉龐,微笑地站起身,任他將她抱至木材上方坐穩,推著她走回他們的家。 嘲風滿足地看著晚風將喜樂的發吹揚起,手中的重量沉甸甸的,是希望的重量,他的生命,因此而不荒蕪,一步一步地走著,他從不曾覺得自己胸膛裡的那顆心是那般地輕盈。他想伴在喜樂的身邊,好好地與她培養更多他不知道的感情,也許有一天,他會知道,人間煙火的真正滋味。 藏冬和燕吹笛或許是忘了告訴他,人間是一本閱不盡的書,當他認為他即將瞧盡人間的一切時,它又有源源不竭的新故事,正在人間的每一個角落發生,他想,他可能要花上很久很久的時間,才有法子將這些新的故事一一閱盡。 他的人生,才正開始。 在這春末的盡頭,殷殷為春日送別的芍藥,如火如熾地漫開了全城,觸目所及,盡是錦簇繽紛。 一瓣猶帶芳香的芍藥花瓣,款款落下。 就在花瓣墜地之際,一縷疾風颯然而至,刹那間,全城為春道別離的芍藥,在迸散出最濃郁的芬芳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以淒豔壯烈的姿態全數凋謝。 遠在靈山上,突地心念一動,察覺異狀的藏冬在書齋內推桌站起,急切地奔出宅外,腳步方停,眼前這片他日日辛勤灌溉的芍藥園,園中原本就枯萎欲調的芍藥,刹那間在風中化為塵泥,並遭風兒旋卷刮上天際,園中,一葉無存。 愕然地看著逐風而去的枯枝殘葉漸飛漸遠,許多掩不盡的記憶湧上了藏冬腦際。 空中徘徊的清風不肯散去,滑曳過林間的風兒仿佛都在奔走宣告,時隔百年,芍藥花妖,重返人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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