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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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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指著案上的神像,「土地公公在冒冷汗!」 「是嗎?」他再陰惻地送了兩記冷槍給扯他後腿的老土。 滿面擔憂的喜樂直想著自己是哪裡侍奉不周,「會不會是最近我太少給他進貢,所以把他餓壞了?」也許是因為最近要給土地公公的祭品都被嘲風吃了,所以土地公公才會餓成這樣? 他揚了揚兩眉,「你放心,絕對不會是因為那個理由的。」這個老土最好不要落單,不然等喜樂他們一不在,他絕對會把老土再拖出來好好施以嚴刑教育。 滿心不安的喜樂,飛快地轉過身,先是將採摘來堆滿地的野果用衣裳兜好,腳步匆匆地奔至廟外,在水缸邊洗淨了野果後再兜回:來,將懷裡洗得滑潤圓亮的果子一顆顆端正地擺在供桌上後,還順道自他的口袋裡掏出兩顆私藏當成點心的野果,一併送上供桌。 嘲風不滿地伸手勾住她的纖臂,「你做什麼?」她把他們的正餐和宵夜全都給那個過於肥胖的老土做什麼? 「給土地公公吃飯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別浪費我們的食物,給他吃元寶臘燭香就夠了。」他伸手將桌上的果子一掃,全都給掃至懷裡再放回原處,並擅自為案上的老土決定了日後的進貢菜單。 餓得頭昏眼花的土地公,一聽之下禁不起這個打擊,兩眼一翻,直接自神案上餓昏摔下來。 「土地公公!」喜樂急急地大叫,連忙伸出兩手緊急地捧住。 倚在案邊的嘲風,在她忙著去招呼那尊小木雕神像時,彎身自地上拾了顆野果,邊啃著野果邊看她。 入口的野果有些酸澀,像種陌生的感覺,那種好似頭一回見到她仰起臉龐,用羞怯的笑意望著胡思遙時的感覺。 雖然,他已自土地公的口中得知他們的關係,但土地公卻沒告訴他,為何他會將那一幕記在腦中久久不肯散去,土地公沒告訴他,這份像秤佗般沉重地擱在心版上的感覺,又是什麼。 這幾日下來,或許是因喝藥的時間未到的緣故,喜樂沒再去找胡思遙,鎮日都和現在一樣陪在他的身旁,可那份感覺卻像是盆幽夜裡悄燃的暗火,非但不熄,還在表面的煙燼下隱密燃燒著,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忐忑,每每想起了濟德堂的簷上沒有嘲風獸,他總是會為喜樂感到不安。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簷上沒有嘲風獸,以前,當他還居住在皇城裡時,他也見過有個人的居住處的簷上沒有嘲風獸,在最初時,那片簷上是有嘲風獸的,但後來卻遭到住處的主人給移除,他還記得,在他被那個人自簷上移去之前,他曾趁夜自簷上窺看向那個人的住處,看見那個人正在…… 熟悉的惡寒再度自心底升起,回想起幽夜裡所驚見的血腥一幕,他打?個冷顫。 「喜樂。」在下一波漫漫無邊的不安再度湧至他的心頭時,嘲風喚著她,想好好地向她問個明白,想弄清他心中這份不安的預感究竟是什麼。 「嗯?」喜樂回過頭來,見他唇邊沾了些野果的汁液,順手地揚起袖,以袖為他拭淨。 「那日你……」他怔看著她的舉動,心底許多悶室已久的話,因她一下子跳至喉際。 「我怎麼樣?」她有些好奇地看著難得出現在他臉上凝重的神色。 他張開了嘴,試著想開口,卻不知該從何對她說起。 「你近來是怎麼了?」她擔心地拍拍他的臉頰,「時常見你不是看著我發呆,就是說話變得吞吞吐吐,你有心事?」 嘲風繞高了兩眉,「什麼是心事?」 「就是擱在心裡想的事情。」 他思索了半晌,朝她點點頭,「我有心事。」 她張亮了一雙水眸,「可以告訴我嗎?」難得只在乎肚皮的他會去想其他的事。 低首看著她清亮的眼瞳,他不禁想起當她面對胡思遙時那份發自心底的笑顏,尤其是她漾在頰上那抹嬌俏的紅暈,像極了小女兒家的羞意…… 「不可以。」嘲風別過臉,把所有到喉的話語全都咽回腹裡。 她不解地蹙著眉,「為什麼?」以前他不是只要有想不通的問題,或是每每想到了什麼,他總是會迫不及待地想與她分享嗎?怎麼現在,他卻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他長大了。」站在廟門邊聽了不少的廟爺爺,邊代他回答邊走進裡頭。 喜樂回過頭來,「爺爺,你怎麼也這麼早就回來了?」 「方才,我在街上遇著了葉家大娘。」帶著絲絲欣喜,廟爺爺熱情地朝她招著手。 「她又想幫我說媒了?」她頓時笑顏一逝,垂下了眼,不想面對這件事地轉過身去。 嘲風拉住她,「什麼是說媒?」 「就是幫喜樂找個好對象。」廟爺爺彎下腰拾來了蒲團,慢條斯理地坐下後,再抬首看著神情各異的兩人。 「什麼對象?」他不明所以,卻發現喜樂的眉心愈來愈緊鎖。 「嫁人的對象。」廟爺爺在說時,特意盯審著他的表情。 嘲風怔愣地張大了眼,緩緩地,鬆開了握住喜樂的掌心。腦袋裡,空洞洞的,他茫茫地看著低垂螓首的喜樂,不斷在腦中回想,他習在書裡讀過那些關於女子出閣之事,成家、相夫、教子…瑣瑣碎碎,充實豐盈的生活,但半知半解的他,不知道那是怎樣的另一個新人生,他也不知道,他將會有不能跟在喜樂身後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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