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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不,夠正式了……」遭人五花大綁後被推坐在地上,身後還插了根神杖的土地公,委屈的老臉上掛著兩行清淚。

  「那咱們就正式開始吧。」他兩手一拍,很快地就進入狀況,「告訴我,神界真不知我躲在這?」

  「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你混進了人間而已。」還在為自己不幸的遭遇哀悼的土地公,其實也不怎麼把他的刑求放在心上。

  「他們知道我吃了三名天將嗎?」嘲風微揚起劍眉,彎下身朝他伸兩指,拈起數根他最為自豪的綿長白胡。

  土地公猶豫了一會,「呃……」怎麼辦?該說實話嗎?

  就在他遲疑的那一刹那,嘲風眯細了眼,出手極快地迅速扯下手中的白須,霎時疼得他淚眼汪汪。

  「那件事又不是我告狀的!」為心愛的鬍鬚心疼不已的土地公,極是委屈至極。「兇手是皇城裡的那尊老土!」地盤不同嘛,那晚見他行兇的見證人是皇城裡的土地公,跟他這尊縣城裡的根本就挨不著關係。

  「神界有什麼反應?」寧枉勿縱的嘲風,邊說邊再揚指捏緊了另幾根白須。

  「現下神界已經在通緝你了。」知道不招實話將會有什麼可怕後果的土地公,為了自己留了好幾百年才有這等成果的鬍鬚,當下更得句句吐真言。

  「上頭的人想怎麼處置我?」他很好奇自認為是他頂頭上司的那些神,會想些什麼名目來對付他這個根本就不屬於神界的獸。

  土地公膽戰心驚地輕吐:「不知道……」

  手臂一揚,嘲風再度不留情地扯下了幾根白須。

  「別拔了!」疼得眼淚齊飛的土地公,極度心酸不平地扯開了嗓子大嚷:「我說的本來就是真話!我的官太小了,上頭打算拿你怎麼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好吧,那就問你知道的。」善解人意的嘲裡又即轉了個舵,他今日會把土地公叫出來的主要目的,「喜樂去找的那個人是誰?」

  知不無言的土地公立即把他要的消息吐出,「那個人名叫胡思,祖上世代行醫,是個鄰里有口皆碑的大夫……」

  他板著臉,「他與喜樂是什麼關係?」

  「他就像個大哥哥一樣,自小就待喜樂不錯,也時常送飯給她吃,喜樂每個月都會固定上他那喝藥。」

  「喝什麼藥?」嘲風沒注意到自己又開始把兩眉皺成一條線了,

  「不知道……」欲哭無淚的土地公,有先見之明地懇求他,「拜託你這回就行行好別再拔了,這種小事我是真的查不出來。」

  嘲風垂下手臂,窗外反射進來的光影映照在他的臉上,明亮了他一半的臉龐,另一半,則有些陰暗看不清。

  在來到人間的這段時間裡,他學了不少東西、識了不少人,可無論他去哪裡,他都會緊跟在喜樂的身後。

  當他對未來感到一片混沌之時,是喜樂出現在他的身邊,領著他,一一去認識這個華麗而又繁雜的世界,每每他對人間有所疑惑不解,喜樂會耐心地解釋給他聽,當他寂寞地獨坐在簷上遠望時,是喜樂陪在他身旁與他分享同一陣清涼的夜風。長久和喜樂處衣一塊,他漸漸地將一些以前不曾有過的依賴之情放在她身上,將她視為最親近之人,可是他從沒想過,她不是全然屬於他一人的,她也不是只關懷他而已,她也會把她的目光分享給其他人。

  今日站在大街遠處探看時,他隱隱地察覺到喜樂還有一片他沒有參與過的世界,他這個晚到者,卻來不及加入其中,看著他們倆親昵熟絡的模樣,這種單獨被排拒在外的感覺,令他心頭沒來由的悶鬱難受,尤其每當他憶起喜樂看向胡思遙時,那種目光,和看向他的目光是不同的。

  喜樂給他的眼神,像是看待兄弟姐妹般,有純粹的關懷,但卻不夠貼近,不似胡思遙,她給胡思遙的,是種孺慕,是種微妙的情氛,這令他的心房像條打了結的繩,正遭人緩緩拉緊,這份感覺來得太快、太陌生,而他,不知該怎麼去將它拆解開來。

  「嘲風?」坐在地上看他發呆的土地公,有些擔心地看著他陰睛不定的臉龐。

  嘲風眨了眨眼,捉回自己最近常漫飛的思緒。

  土地公歎了口氣,「別繼續在人間流連了,上頭正派人四處尋你,你得快回你的本位才行。」

  「因為祝融到處肆虐?」他振了振神智,大抵也知道神界會這麼急著尋他的原因是什麼。

  「既然你知道,還不快想想辦法阻止他。」分明知曉,卻仍舊置身事外,他怎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百姓受苦?

  嘲風冷淡地揚起眉,「我為什麼要阻止他?」

  土地公不可思議地張大了眼,「那是你的使命啊。」都在簷上蹲了千年,他還問這句話?

  「這是誰立的規矩?」他彎下身子,將臉逼近土地公的臉龐,一宇一句,問得極為不甘。

  「呃……」一時之間,土地公還真想不出他們為何會把嘲風獸守護人間這事,視為是他應盡的職責。

  掩藏了千年的不滿躍上他的面容,他斂眉怒視,那久久隱而未發的委屈,在他炯亮的眸心裡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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