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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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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她今日第三十一次這麼想了,她開始懷疑,她若是再遲遲不開張要來一頓晚飯的話,她今晚又要和廟爺爺抱著一塊調肚子了。最近她會常挨餓乞不到一頓飯吃,說起來,都是因前陣劃嚇人又可怕的天火,為了那個天火,無論是內城外城的百姓人家,皆家家戶戶緊閉門戶,就連飯館或是食堂也統統閉門不做生意,為的就是想消災避禍,可這樣就苦了他們這群在城中以乞食為生的乞丐,一連餓了好些天,也不見哪家善宅富戶願意開啟家門賞他們一頓飯吃。連著那麼多日沒乞到一頓飯,她個人挨餓事小,但再這樣下去,上了年紀的廟爺爺恐怕就撐不住了,因此無論如何,她一定得開張做生意,就算是賴在人家門前不走也要乞到一頓能讓廟爺爺,停住思緒,漾開了一張笑臉,拾起地上用來乞食的飯碗大步上前,而在那時,在城裡走馬看花了一下午的嘲風,正好自街角的那一端轉過來。 歡歡喜喜捧著這陣子乞來的第一頓飯萊的喜樂,才鞠躬歡調完民家女主人,並掛著笑臉看女主人將門扉關上,笑容都還來不及收拾,突不期然地,她渾身泛過一陣哆嗦,正當她猶在納悶這陣惡寒是打哪來的,她微微側過身子,恰巧瞧見了那道讓她起雞皮疙瘩的不及收視線。 她抬首望去,就見一名男子正兩眼直不隆咚地看著她,順著他那熱情的視線,由遠至近的一路瞧到自己的身上來時,她赫然明白了那道視線的目標。 幹嘛?想搶飯吃啊?喜樂連忙掛下了臉,悍衛似地將手中的碗挪到身側,不讓他繼續瞧下去,同時也不客氣地惦量起這道充滿企圖心視線的主人。 瞧瞧他,一臉饞相,口水只差沒流出來而已,可瞧他一身乾淨整齊又昂貴的衣著,看來得體得像是會散放出萬丈金光,能這麼體面,八成是住在內城裡的大富大貴人家,像他這種上流階層出身的,幹啥眼巴巴的瞪著她這小臭要飯的碗?怎麼,看不順眼呀?還有,他那個笑容,實在是……實在是……有點可怕。 雖然他這個人整體看來,並不是特別的俊帥好看,就跟她每日所見的路人一般,沒什麼格外招人注目的長相,可在他那平凡的臉龐上,卻配上一張令人看了也忍不住想陪著他一塊傻笑的笑臉,而問題,也出在這張笑臉上。以她閱人無數的經歷來看,這張笑容基本上看來是沒什麼問題的,可是裡頭卻好像摻雜了某種不知名的執念,不但讓他的笑容甜美程度大大地打了個折扣,而且看久了,還會很懷疑他到底是想搶你身上的什麼東西。 愈看他深具吸引力的笑容愈覺頭皮發麻的喜樂,重重地再抖了陣身子,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他的白牙很眼熟,似曾在哪兒見過。 不願意繼續深想下去的喜樂甩甩頭,杜絕視線地一手將碗藏好,轉身急急離開原地,想在碗裡的黃米飯還熱口時回到廟裡拿給廟爺爺止饑。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轉角前,嘲風像是遊魂般地也被牽動了腳步,緩緩地尾隨在她身後,保持著一個距離跟上她。這時的他,腦海裡並沒有多做思考,一切但憑直覺而行,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哪裡有飯吃,就往哪裡去。 這下他總算在對未來的一片混沌的遠景中,清楚地找到他所要的東西了,他也不需再煩惱他該何去何從,就如燕吹笛所說,想做什麼就去做,順從自己的渴望……最、重、要。 渾然不覺自己被跟蹤的喜樂,踩著愉快的腳步,飛快地離開大街拐至彎彎曲曲的小巷裡,到了小巷的盡頭時,再采捷徑地彎身穿過一片矮牆下的狗洞,回到沐浴在滿天彩霞中的土地廟。 「我回來了——」 兩腳才跨進廟門的她,忙不迭地跑至睡在神案下的廟爺爺身旁,播醒了正在小睡的廟爺爺後,兩手將裝滿了飯菜的大碗推至他的面前。 「爺爺,你快趁熱吃。」 「忙了一天,很累了吧?」滿頭花發的老人笑意滿面地接過,再拿來自己的碗與她分食一半。「吃過飯就好好歇息,明兒個換我去。」 「累是不累,只是……」喜樂搖著頭,猶豫地含住了話尾,偏首拼命地思索著那張留給她深刻印象的笑臉。 「嗯?」正用竹筷插起碗裡美食雞屁股的廟爺爺,不解地看著神情怪異的她。 愈想愈不對的喜樂,二話不說地沖出廟外,再轉身仰首朝上,瞪著那只蹲踞在廟簷上的瑞獸發呆。 簷上的瑞獸,口中的白牙在滿天彩霞的餘暉下,反射出一串粼粼白光。 「爺爺……」喜樂飛快地跑回屋內,在他張大了嘴正準備一口咬下筷上的雞屁股時,一手按下他的筷子,「那只是什麼獸?」 「哪只?」嘴巴張得大大的廟爺爺,邊問邊再舉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想先祭祭空了很久的五臟廟。 竹筷很快地再遭人按下,「就是蹲在廟簷上瞭望的那只。」 「哦,那只啊。」他繞起了雪花似的白眉,不得已地先回答她的問題。 「是什麼?」喜樂直對他點著頭,而後期待地看著他。 「是嘲風獸。」回答完了後,認為自己可以好好吃頓飯的廟爺爺,再次舉筷並張大了嘴。 她不滿意地掩上他的嘴,「等會再吃,你先跟我說清楚點。」 「嘲風獸習性好張望或好險,它會成為殿角的走獸,是聽說它能夠鎮壓火災。」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打斷進食,廟爺爺放棄了品嘗的念頭,拉下她的小手全心全意地為她解惑了起來。「它又善於瞭望,所以多安在殿角上,據說它還可以威攝妖魔、消災滅厄。」要是不先解決完她的小問題,看來這個雞屁股他是吃不到了。 但這回喜樂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裡,反而一直轉首看著了外,久久都沒動靜。他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你有沒有在聽?」 「那只獸能不能威攝妖魔我是不知道啦,但我可以肯定,他絕不能消災滅厄。」喜樂冷靜且肯定地說,從頭至尾,她看向門外的眼光不曾須臾瞬離。 「為什麼?」她對這個神話故事有意見,「因為我有預感,他就快就成為我們的災難了。」她一手伸向他,偏轉過他的頭,讓他看看門外來了什麼人。尾隨而來的嘲風,此刻靜佇在廟門外,先是目帶精光地看著廟爺爺手中的雞屁股,再看看他們一老一小,而後,他咽了咽口水。 開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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