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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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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怒雷般的暴喝下,奉命的御林軍們分別進入府中各院落,一一將躲在府內的人給搜了出來,在廳內遭人強行押跪在地的震夫人,屈首之餘,拼命說服自己必須斂氣沉心萬不能妄動,她微微朝旁一瞥,就見奶娘將震錫緊摟在懷中,一手掩著他的嘴,不讓他叫嚷出聲。 「全宅的人都在此了?」大勢抵定後,為首的御林軍統領緩步踱入廳內,兩手撐著腰際睨視一地的人犯。 「包括家丁奴僕在內,一人不漏。」負責拘拿人犯的御林軍,在確定宅中無一人逃走後恭謹上稟。 御林軍統領滿意地點點頭,低首抽出擱在袖中的人名名單開始點算人犯,但怎麼數算,在場的人犯就是少了一人。 「震相的千金震玉呢?」他彈了彈手中的名單,在找不到人後轉首問向拿人的御林軍。 「這……」糟糕,好像是真的少了這麼一個人。 因他的問話,匍匐在地的眾人們,不約而同地身子同時皆泛過一陣抖顫,但隨即又壓了下來,然而這看在御林軍統領的眼裡,更是不禁要深啟疑竇。 「她在哪裡?」御林軍統領耐著性子,踱至他們的面前,深深懷疑起這些人違命將震玉私藏至不知處。 「她死了。」在一室的寂然中,震夫人安然無懼地抬首,平靜地直視他的雙眼。 他眯細了眼,「死了?」這麼巧,抄家之前就死了? 「日前小女就已因急病身亡。」她挺直了背脊,清澈的雙眸沒有一刻動搖。 御林軍統領雖是不信,但當下卻也無法證實她的話是否有假,直至某名御林軍來到他的身旁,朝他附耳說了一陣後,他的兩眼再度滑過震夫人蒼白的臉龐,隨後狡狡露出一笑,揚手朝身後吩咐。 「通知城門衛兵,即刻封城!」 「你想不想報仇?」 冰冷的問句,漾在空曠廣闊的大殿上,颯涼的陰風一吹,餘韻即像漣漪般回蕩在殿內每一個黑暗的角落。 此時此刻,幽冥殿外的夜色,似是遭浸透在墨海裡般,茫茫幽色中不肯透露絲許光芒,日月星辰仿佛都已沉淪至地底最深處,再不能釋放一線光明,而在殿內,數朵懸於殿旁的鬼焰燈,焰中青焰曳曳閃爍,照不明殿內之景。 立在殿中的殞星緩緩抬起頭,仰首看向坐在高位之處的陰後暗緲,在她兩旁身側,兩名鬼差之首魑魅與魍魎隨侍著,手中各拈一朵青焰,燦燦地照亮了她豔魅的臉龐。 當殿內飄搖的問句透抵他的耳際時,殞星那雙被蒙上孤寂許久的雙眼,再次因它而煥煥生亮。報仇這二字,就像是在一片殘有餘溫的灰燼中,再投入一把蓬火,令這一腔壓抑已久的仇恨之火又再度肆盛了起來。 「你想不想報仇?」暗緲有耐性地再問一次,隨手拈來一團火,以過於蒼白的指尖反復地把玩著。 「你能讓我再活一回?」太過多年沒有啟口說過話,殞星試了許久,好不容易才能把低啞粗嘎的聲音自喉際釋放出來。 她一掌拈熄火焰,「不,我辦不到。」 嘶的一聲,方才因她而生亮的雙眼,像是幽夜裡曇花一現的微弱星火,無聲地熄滅。 自嘲的笑意躍上他的唇角。 誰能辦得到?誰能令他起死回生?不可能的,無人能夠令他起死回生的,他遺留在陽間的軀體早已化為塵泥,身在這浩瀚無盡的陰間裡,三魂悠悠、七魄渺渺,他只是名無主的孤魂、深坐孤牢永不得開釋的鬼,若是想再活一回,惟一的法子,就只有登上九轉輪台投胎再世為人,但他卻因在陽世時那一身他不知卻又得償的罪,因他身後那些他憶不起的血腥,讓他連投胎人六道的資格邢沒有,他就是想要為人,也難如登天。 殞星沉默地背過身去,緩慢地拉開沉重如石的雙腳,屬於武人的魁偉的身軀,稍一動作,便扯動了從頭到腳層層重重的枷鎖,每走一步,金屬的拖曳聲便在殿內鏗鏘作響。 「我雖不能讓你複生再活一回,但,我能讓你以人貌鬼身的姿態還陽百日。」暗緲並沒有阻止他離開,只以一句話就讓他定住腳步再度回首。 猶如不見天日密不透風的地牢裡,忽然遭人開啟了一扇光明之窗,素來渴望而不可得的希望,此刻正新鮮誘人的懸在眼前,令人渾身蠢蠢欲動,殞星錯愕地揚高一雙劍眉,意外滿滿地裝盛在他黑眸裡。 他能離開陰間的孤牢回去陽間?即使他是一隻鬼? 很心動,他很心動,早已凝固的血液好似在回暖倒流,潺潺的急流聲在寂靜中聽得很清楚,她的這句話,簡直就像在他的胸坎裡鑿開了一個洞,親手放進了他夜夜在孤牢裡深懷著的嚮往,突然被告知他能夠擁有這份本來只是在夢中才能擁有的夢想,是種甜膩膩又帶點痛苦的感覺,他一手按著空蕩蕩的胸口,幾乎以為,那顆多年前就已遭人剜出的心,嚮往得都因此而再次重生了。 「你說……還陽?」他謹慎地求證,極其小心翼翼的,就連話裡都帶了點興奮的顫意。 「只要你答應我一事,我可去西天向佛借壽令你還陽。」眼見他動心了,暗緲的唇邊揚起細笑,深深靠坐進椅裡,十指交握地俯視著他。 見著了她眼底的穩操勝算的笑意後,迷夢瞬間自他的眼前抽身開來,一絲理智,一點清醒,又紛紛回到他的身上緊緊攀附,他掛下臉,恢復初時的木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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