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罌粟季節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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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在這了?」聽完她的話,原本渾身緊張,充滿期待的詠童,覺得自己像是一下子掉進了穀底。 「嗯,他媽媽嫁給一個日本人,所以就跟著媽媽搬到日本去了。」聽完她來此的目的後,長年住在隔壁的張嫂開口就澆熄了她所有急切尋人的心情。 詠童呆愣愣地重複,「日本?」怎麼……在電話裡阿正都沒有說? 「搬去好久囉。」這才想起還有一事未做的張嫂,邊說邊去屋子裡取來一隻鑰匙,然後開了陸家的大門。 「你要做什麼?」詠童不解地看著她熟練的動作。 「幫他澆花。」將門鑰收妥後,張嫂彎身提起澆花用的小灑水器。 「花?」她一時沒聽懂。 「就二樓的那個。」張嫂拉著她往後退了兩步,伸手遙指著陸家二樓陽臺上的兩具長型花盆,「那是曉生從日本寄來種籽叫我替他種的。」 「罌粟?」熟悉的花朵一映入眼中,詠童想也不想地啟口。 「不是,那個叫虞美人。」也曾認錯花的張嫂,在查過書後,有些得意地向她解釋,「罌粟在臺灣是不准種的,不過這花和罌粟長得很像吧?」 所有的往事前塵,在雙眼一接觸到那些花後,重新在她的眼前復活,驀然想起這些花兒由來的她,有些不安地追問。 「他……為什麼要叫你幫他種這個?」 「曉生說他要用這個來代替罌粟,他還說懂花語的人看了就會明白了。」張嫂偏著頭想了想,好奇地看著她,「我不明白,你呢,你明白嗎?」 她明白的,紅色代表迷戀,白色代表遺忘。 但,為什麼只有紅色的花兒呢?她邊想像著它代表的花語,邊試著揣測他的用意。 「他只叫你種紅色的?他有沒有留白色的種籽給你?」心中有些不確定的詠童,在隱隱明白他的用意後,像是在面對另一個判刑般地,努力將自己的聲音自喉中擠出。 張嫂搖搖頭,「沒有分什麼紅色白色,他只寄了一袋,裡面都是這種顏色的種籽而已。」 他並沒有把她遺忘…… 「你有沒有他的電話?」緊緊捉住一線希望的詠童,忙握緊了她的手臂問。 「他沒有留,他媽媽也不肯給。」深知他家庭情況的張嫂歎了口氣,「因為她怕曉生的爸爸又會來糾纏他們母子倆。」都已經離婚了,還指望著曉生來替他還債?都拜陸孟羽所賜,曉生不得不離開臺灣,就是因為那些老是嚷嚷著父債子還的地下錢莊所致。 「那地址呢?」詠童不肯放棄地退而求其次,「他寄信的地址在哪裡?你總有他的地址吧?」 「地址?」張嫂頓了頓,轉身走進屋子裡,「你等一下,我去找找。」 自從分離後,從不曾覺得自己離他如此近的詠童,緊握著十指,深深在心底期盼著,上天能再給他們一次重逢的機會,好讓他們能夠有機會…… 但迎向她的,卻是張嫂那張寫滿歉意的臉龐。 「不好意思……」自屋子裡走出來的張嫂,站在她面前揚高了那張被水濡濕的信封,「這個,前幾天被我家小鬼玩水給弄濕了……」 小小的希望,一下子就在她的心中熄滅了…… 詠童怔怔地接過那張藍色的墨水全都暈開,只隱約可辨認出北海道三字的信封。 當屋子裡的吵鬧聲又起,張嫂再次定進裡頭罵幾個正忙著造反的小蘿蔔頭時,詠童握緊了那張只能讓她仰望天空的方向,卻不能告訴她,他究竟在哪裡的信封,就在這時,一名從市場買菜回來的阿婆路經詠童的身旁。 「小姐、小姐……」被蹲在路中間哭的詠童嚇到的阿婆,好心地站在她的身邊,拍著她的肩問:「你怎麼了?」 不聽使喚的淚水,自不知已被淚水洗過多少次的面頰落了下來,詠童將臉埋進掌心裡,止不住的眼淚,將那熟悉的筆跡、那僅剩的北海道三字,也濡濕暈開來…… 青春,就這麼在眼淚中消失了。 二〇〇四年 「你一整天都跑哪去了?」富四海特產的那張黑壓壓大黑臉,在陸曉生一打開飯店房門時,隨即伴著一整屋子濃重的煙味向他壓過來。 「你更年期到了嗎?」還站在門外的陸曉生,在回想起今天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後,處變不驚地問。 「是生理期來了一整天!」富四海一骨碌地把他給拖回房內,一腳踹上門後,挽起兩袖就準備找他算賬。「說,你今天放我鴿子的理由是什麼?」整整一天,消失得完全不見蹤影,不但事前沒報備,手機也不開,都說過今天要介紹幾個文化圈裡的同行給他老兄認識認識,結果呢?他千辛萬苦才敲好時間,並突破種種困難才請來的同行名人們都到齊了,偏偏正主兒左等右等就是不來。 陸曉生在他殺過來前,認罪地朝他抬高了兩掌。 「首先,我穿了你指定的衣服。」他指指身上那套絕不可能出現在他家衣櫃裡的西裝,好在富家經紀面前爭取一點緩刑。 「然後?」富四海兩手攏著胸,將下巴拾高了三十度角。 「然後也照你的交代提早出門。」 「接著?」他不耐地扳扳兩掌。 「接著我的車莫名其妙的爆胎,我想時間還早,所以就去坐捷運,然後我就不小心遇到了我今天會四處逛逛的原因。」陸曉生一鼓作氣地說完今日行程。 「原因名是?」他會四處逛逛?愈聽就愈覺得詭異的富四海,質疑地挑高兩眉。 「賀詠童。」他直接奉上元兇的全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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