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地字七號房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我真的可以大方收下你嗎?」女鬼張大了閃亮亮的雙眼,口水直流地問著站在面前的貢品。

  「當然不行。」從容地拒絕了女鬼後,盛守業埋怨地踱回她的身旁,不敢相信她竟因為這樣就賣了他。

  「你有沒有想過你只是只鬼罷了,你能對他這個凡人做什麼?」軒轅如相冷冷地問著她,搞不懂都已是只鬼了,她的物欲怎還是這麼重。

  「這樣的話……」心志一點都不堅的女鬼,再一次地更改了個目標,「那我要借你的身子,我要上你的身。」在有了人身後,她跟這個男人可以一塊兒通力合作的事……可多了。

  軒轅如相皺著眉,「你想附身?」她才不幹那等傷身之事呢,每回被附了身後,她第二日的下場通常都會很淒慘。

  「對,而你非得答應我不可。」

  「慢著。」軒轅如相懷疑地看著她那雙盛滿不良居心的眼睛,「你……打算借我的身子跟他做些什麼?」這傢伙該不會比姓盛的還要更下流無恥吧?女鬼頓了頓,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徑地對盛守業拋起媚眼和飛吻。為此,軒轅如相微微瞇細了眼,直瞪著這個隨時隨地,無論是什麼種類的女人都可以勾引的專家。

  盛守業連忙舉高兩掌自清,「我是無辜的。」

  「哼,不必超渡也不必投胎了,我現下就送你回墓裡再反省個幾百年!」軒轅如相用力哼了口氣,挽起一袖就朝女鬼走去。

  一陣來不及抵擋的寒意,剎那間已襲向軒轅如相的兩眉之間,她無法克制地閉上雙眼,身子也跟著一軟,當趕上來的盛守業接住她時,他低首一看,卻赫見無端端消失的女鬼,已先發制人地成功附在她的身上。

  當軒轅如相再次睜開雙眼時,盛守業鬆手放開了她,神色不善地瞧著佔據著她身軀的女鬼,正滿心歡喜地低首瞧著這副強搶而來的身子。

  「她是我的。」他面無表情地扳著頸項,「在我動手前,你最好快點滾出來。」嘖,竟膽敢在他面前搶走她且絲毫不顧她的意願?

  「你不可憐我這無主孤魂?」

  「只可惜我與她不同,我這人生來就忘了帶上良心。」好話不說第二遍的他,猛地一手擒住她的喉際,再揚起另一掌使勁地將她給震出軒轅如相的軀殼外,煙消雲散於清晨第一束投向大地的晨曦中。趕時間的盛守業,將搶回來的軒轅如相暫時安頓在地上,而後自她袖中借來一張黃符,動作熟練地將手中的黃符折成一隻蝴蝶,隨後揚手輕送,任清晨的風兒將它送至它該去之處。

  小巧的蝶兒只飛了一會兒,便落在這座墳的後頭靠近東北的方位。盛守業取來鏟子,走至蝴蝶的落處便開始掘開墳地,果然在其中找著了陪葬之物,以及軒轅如相最想要的那只血玉發簪。

  東方天際裡,遭晨曦染紅的朵朵飛雲,在朝陽緩緩升起時,換上了一層金色的霞彩,坐在墓前的盛守業在冰冷的風兒吹上臉龐時,再把懷裡的軒轅如相擁緊了些,並低首看著沐浴在驕陽下那張睡得正熟的臉龐。

  以她身懷的法力來看,其實她根本不需去遷就那個女鬼半分的,她亦不需去討價還價些什麼,可她,從頭至尾所表現出來的,皆是一名術士在憐憫之下的另類妥協與說教,換作是他的話,他早就送女鬼一掌也不需拖到天亮了。

  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她願意忍耐也願周旋,甚至肯勉強自己去聽完那些荒謬的條件,即使是出於滿腹的倦累與不甘。

  在她的眼中,同樣身為曾被她拯救的他,是否也和她所挽回的那些生命般,都站在同一個天平上處於同樣的地位?他能不能,與眾不同地成為一個永不能磨滅的印記,從此借宿在她的心房角落裡,霸佔著地盤再也不要離開?

  「對你來說,我是特別的吧?」他柔柔地親吻著她的面頰,「我與你所憐愛的那些人間之人,是不同的對吧?」

  就算只是博愛,他都不想要允許,若是可以的話,他想將她對待這座人間所有的善意全都化為她對他的愛,因為,一直很想與人間百姓爭搶這份關愛的他,打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戰得無能為力又好不甘心,因他太過明白,在她眼中,這座人世裡所可愛的,就只有世人而已,無分貴賤無分城牆或是塵埃。

  他多麼地盼望,在她無私的眼中,能夠容得下一縷屬於遭到私情所奴役的身影。為了這個小小的盼望,他總是等待著。但他從無意想抹去她所擁有的一切,也不想干涉些什麼,他不過僅是希望著,他也能在她生命之中佔有一席,只要她一回首就能瞧見的地位而已。

  可就連這樣,對他來說,也都像個遙不可及的奢望。

  懷中的軒轅如相動了動,看來像是在尋找更舒適的睡姿,他垂下了眼眸,傷感地對總是將他置之腦後的她低喃。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著你啊。」

  煙黛似的柳眉,若以水墨畫來說,一筆稍嫌太淡,兩筆略嫌太多,而這菱似的小嘴,毋須胭脂的錦上添花,粉嫩的色澤渾然天成,只須心上人的親吻……夢裡兩手握著銅鏡端詳自己長相的軒轅如相,任由身上的冷汗彙聚成一面海水,並卷起狂浪將逃生不及的她給淹沒。

  一骨碌地自床上躍起坐好後,剛睡醒的她頻喘著氣,並下意識地以袖拭著滿頭的大汗。

  「做噩夢了?」坐在一旁看書的盛守業,擱下手中借來打發時間的小書,定定地瞧著看似遭到重大打擊的她。

  軒轅如相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兩掌,「我夢見我一覺醒來變成了女人……」

  「事實是如此沒錯啊。」她要到何時才能大方一點接受現實?

  一顆枕頭隨即朝他的方向扔過去,後頭還跟著一隻擱在床邊小桌上的燭臺,這讓以為暗器只有一個的盛守業,走避不及的下場,就是頭上腫了個包。

  與正在頭痛的盛守業一般,軒轅如相也申吟地捧著腦袋半趴在床上不動,每回她只要遭鬼附身後,次日醒來總少不了一陣頭部劇烈作疼,也因此她才會對附身這一事那麼反感……對了,附身?

  神智總算全部清醒過來後,軒轅如相連忙坐好看向猶在撫著頭的他。「發簪呢?」被附身後的事她全都沒記憶了,在那之後事情究竟是怎麼樣了?

  盛守業指向她身邊的小桌,「不就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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