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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我打聽過了,你就是那個惡名遠播的封浩。」盛守業兀自乘勝追擊,「長時間隨著你這位青梅竹馬勞碌奔波在外,想必花楚姑娘一路上定是倦極也累極了,因此我希望她待在我府裡這段期間,盡可能吃好穿好,過得……享受些。」

  「用不著你來多事。」隱忍著不發作的封浩,說著說著就要繞過他想帶走花楚。

  「我這是惜花呀。」盛守業一手輕撫著花楚的臉龐,不勝憐惜地低歎,「本是朵該珍養著的嬌貴奇花,卻落在粗人手上備受糟蹋,你說,本公子怎能不心疼?」

  打從剛才起就只能愣在原地,看著盛守業大展深藏不露功力的花楚,在封浩鐵青著一張臉將她拉回身旁後,有些難以相信地瞧著封浩那副額上佈滿青筋,就像是再也無法忍抑的怪模樣。

  功力果然果真有差……

  與眼前這位盛公子相較後,花楚這才晚了一步發現,原來客棧裡那位東翁哥哥這麼不中用!改天她要叫那個同她結盟的東翁過來拜練一練,所謂的激將之法,就是要這麼針對弱處打才管用嘛!

  「這樁買賣,不知你意下如何?」已經給了一點訂金的盛守業,神情篤定地揚首看向花楚。

  「成交!」

  結於這位打從見面起,就對她毛手毛腳,日日對她噓寒問暖,又很能接受她古怪個性的盛家公子,在他倆合作的前提下,對於他所有的舉動,花楚本身是沒有半點意見,即使對此很有意見的封浩再怎麼想收拾行李走人,這位看似八面玲瓏的盛家公子,不但會及時抬出花村的人收了他多少銀兩來塞住封浩的嘴,還能在封浩翻臉不想認賬時,想出合理的法子和理由強行留客在此。

  這日朝陽才初露臉,即從客房一早被僕人請來園裡陪主人一同賞花的花楚,端坐在盛守業面前許久,且耐性已快全失後,終於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那股厭惡感。

  她直瞪著他手邊的動作,「你習慣這麼打扮女人?」為什麼這位成天閑閑沒事做的富家公子,最大的興趣就是幫女人打扮些有的沒的?

  盛守業心情很好地為她簪上白玉制的發簪,「我有個很可愛的妹子,可惜她不肯讓我滿足一下身為兄長的玩樂之心,因此只好得委屈你滿足一下我的小小幻想了。」

  「令妹呢?」因受自家姨娘的影響,打小就討厭濃妝豔抹,或是裝扮得一身妖冶的花楚,邊問邊拿下頭頂上的裝飾,再全都扔回去給他。

  他狀似惋惜地道:「去年年底出閣了。」

  壓根就沒心情陪他在這培養感情的花楚,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卻怎麼也不見那抹總是纏在她身邊的身影後,有些納悶地問。

  「封浩他上哪去了?」怪了,封浩明知這裡有個盛公子,他還不趕來這釀醋?

  「今兒個天色未亮,我就已到他房裡[激勵]他出門去努力工作了。」盛守業把玩著手中的玉簪,而後兩眼緊盯著她,「趁著攪局者不在,你可以把握時機開始工作了嗎?」

  激勵?依她看,是挑釁吧?沒料到他如此迫不及待,花楚在思考了一會兒後,也覺得與其夜長夢多,乾脆來個選日不如撞日。她先把話說在前頭,「這可能需要一整日的時間。」說實話,自她入行以來,道上各大術家的法符令符她都很願意挑戰,獨獨除了那個軒轅家的,因她很明白,若要挑戰軒轅家,那她就得有把命豁出去的準備。

  也知她不可能速戰速決的盛守業,信心十足地向她保證。「我會拖住不讓他去打擾你的。」要對付那個情字上頭變得盲目的小子還不簡單,他只要針對痛處打就成了。

  「那就謝了。」花楚微微朝他頷首後,隨即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目送她遠去的身影,盛守業隔著叢叢樹影抬首向天上日,開始在心底估算,經過他一早的鼓動和激勵,那個封浩在腦袋終於冷靜下來了後,將會在何時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這間宅邸護花。愈想愈不覺得不妙的他,抬手輕撫下著下頷。

  依封浩對花楚的執著來看……嗯,看來在封浩提早返宅護花之前,他還是安排一些護院偽裝成債主在外頭攔擋他一陣,以免他太早回來壞事好了。

  原本徘徊在東方天際的日頭,在駕臨了人間一日後終於西降,而事前果然如盛守業所料,封浩下午即提出來早收工返回盛宅,豈料就在他返宅時,意外被一大堆債主刻意堵著,因而給困在外頭直至天黑仍脫不了身,擔心花楚在落單後恐遭狼爪的前提下,封浩最終扔是趕在月兒已東升的時分,總算突破萬難抵達盛宅。

  然而就在他抵達花楚的客房外,打算時進去裡頭瞧瞧她如何的他,卻錯愕的發現她竟以符咒貼滿了所有門窗的出入口,阻止任何人進去裡頭。他伸出一掌輕探向門鎖,毫不意外地在上頭感受到了花楚在解咒時所彌漫一室的高熱。不想打擾她施咒的他,兀自蹲在外頭等待了許久,直至月兒照在他的面頰上時,從沒見她施咒施這麼久的他,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擔憂,起身站在窗外以指戳破窗紙看向房裡。

  在一室包圍著花楚的燭火亮光下,他清楚地瞧見了,正在施咒而跪坐在一大盆熊熊火堆前的花楚,衣衫半褪、身上覆了一層汗水亮澤的模樣,望著那倒映在她身後,隨著火光躍動的閃閃荔影,有些受不了這等刺激的封浩,在深喘了幾口氣後,轉身直接走向院中的水井,自井裡提了桶水沖散險些壓抑不住的燥熱,可那張始終據在他眼底不肯散去的側臉,卻讓他無論沖了多少桶冷水也不肯令他忘懷,反倒還讓他興起了乾脆沖進房裡將她拉出來的衝動,這迫使為求鎮定的他,不得不跳進清冷的水井中,以求得那個騷動的心房能夠換來片刻的平靜。

  成串的水珠,自他的發梢點點落在水面上,站在水深及胸的水井裡,就著模糊不清的光影,封浩無聲地看著水面上狼狽的自己。

  這些年來,他之所不願回花村,是因為隨著花楚的成長,從小就立定志向要開門立派的她,開始接下她父親生前的職業做生意的緣故。

  而後,隨著花楚的名號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多人遠赴花村找上她請她施法下咒,並因她的美貌而驚豔得不願離開花村後,他無法阻止自己那股想將她關鎖在以往那片小天地裡的衝動,因在他胸坎裡,那顆遭妒嫉啃蝕著的心,無一日不痛,也無一日能夠有法子令它感到麻痹。

  倘若時光能倒流的話,他希望就回到花楚十歲的那年。

  那一看,當她的爹娘在外因仇人的暗殺雙雙魂斷中原時。

  他還記得,當他陪著她的姨娘們去將她父母的遺骨給迎回花村,在他回到家裡時,守在靈前等待的花楚已是數日不寢不食,就只是抱著牌位不讓任何人靠近她,直至他來到她的面前,拉開了她捧抱牌位的雙手,並掬起了她的臉龐,而後在她那一雙茫然的水眸裡,這才終於有了絲絲悲傷的光彩,直到他緊緊擁住她要她大聲哭出來時,她才緊抱她,放縱自己的情緒開始嚎啕大哭。

  在漫長的守喪期間,小他一歲的花楚,整日黏在他身旁不讓任何人靠近好他,就像是一刻也不能沒有了他般,而在那段日子裡,他是只屬於她一人的,而她,也是只屬於他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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