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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你能不能說明一下這個?」雖然說,天真純良的目光,她常可在四號房那個天然呆的計然面上看到,但這款尊敬還虞誠不已的目光,可就真讓她頭一回大大開了眼界。

  大清早的,義醫館未開館看診前,就遭一男一女給絆在義醫館內,哈子準備工作都不能做的讕言,在站在她眼前的女人,兩眼都瞪直了似地瞧著她,且還瞧得一心一意、目不轉睛許久後,本就耐心不多的她,不得不出聲請帶來陌生客的封浩解釋一下。

  幼不過花楚的苦苦懇求,非得帶她來此一拜心目中偶像的封浩,在花楚呆呆杵站在諫言讕言面前,不知神遊至哪個天外天時,他認分地向被困在原地任人看的蘭言提供詳解。

  「她打小就很崇拜你,且到了快走火入魔的地步。」想當年,還是他拼了老命阻攔她去廟裡為蘭言點個百盞光明燈,和刻個長生牌來日夜供奉呢。

  從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崇拜她的蘭言,頓楞了半晌後,難以理解地瞪大了雙眼。

  「崇拜?」像她這種過去殺人不眨眼、還下毒陰狠的江湖殺手?

  「因你所制之毒,天下無人能及,而她本身也制毒,所以她簡直是佩服你佩服得入骨。」封浩也一直覺得他家小花崇拜的對象,的確是詭異了些。「還有她的眼很不好,不這麼近看人看不清楚。」

  被看得打心底覺得有點毛的蘭言,一個頭兩個大地問。

  「她還要看多久?」再怎麼說,這麼瞪著人直瞧也都半個時辰了,就算再如何仰慕,這也總該一嘗所願了吧?

  對於這點,封浩也是滿心的不是滋味。

  「大概讓她看個一兩日她就會稍微滿足點了吧。」或許在日後,花楚還會為了能親眼一睹心中大神之事,為今日寫上個兩本書以示紀念呢。

  「我聽左剛說,她是你的青梅竹馬?」站得有點累的蘭言,索性搬動木頭人似的花楚來到一旁的看診小桌,順道檢視起她的眼睛。「她向來都這麼沉默寡言?」

  「應該只限於在你面前。」封浩邊答邊幫花楚挪正身體在椅上做好。

  絲毫不浪費半點時間的蘭言,在花楚繼續魂遊天外之際,一手按著她的脈穴,一手撐開她的眼簾朝她眼底細看,不久後,她自一旁取來書藥單的專用醫紙,在取來筆墨,洋洋灑灑地開起藥方後,再遞給與監護人無異的封浩。

  「待會拿去給丹心,叫她吩咐藥房那邊把藥捏成丸子,一日服三回。」

  「她得照這方子吃多久?」也通醫理的封浩,在看了上頭的藥材名稱後,有些憂心地微皺著眉。

  「吃個幾年眼力或許會好一些,但不能治癒。」蘭言瞧著他面上憂慮的神情,大抵探得幾分底後,便轉過頭看著花楚的衣襟與兩袖。

  「謝謝。」

  一把拉開她的衣襟自裡頭取出幾瓶毒藥與解藥後,蘭言不動聲色地再往花楚的兩袖找去,果然又自裡頭取出幾個不在她意料之內的詭異物品。

  「這些毒……是她自個兒制的?」蘭言先是指著桌上那些她認得出來的毒藥與解藥問。

  「那是她的興趣。」

  「蠱蟲也是?」蘭言鎮定地再指向自花楚袖中取出一瓶瓶,打從她入江湖以來,也沒見過兩回的稀有邊疆特產。

  早已是見怪不怪的封浩,仍是一派的氣定神閑。

  「她說那只是嗜好。」反正她爹是苗疆巫毒派獨霸一方的門主,她會這些,不過是繼承家業和理所當然而已。

  「她還會什麼?」愈想愈覺得不對勁的蘭言,有些提防地將身子往後挪了挪以拉開距離。

  「詛咒。」封浩字字實言以告,勿聽人就,花楚她家老爹的祖上,好像是曾幹過什麼四域巫女。

  步入江湖以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的藺言,在聽完後,忍不住深吸了口氣,並下意識地將這個從住進客棧後,就把他當成弟弟般看到大的封浩給拉過來身邊,壓低了音量向他提醒。

  「封小子,你知不知道她很危險?」既會毒又會蠱雙會咒?就算是軒轅如相、步青雲還有命中帶衰的盟主大人全都加在一塊,也沒這個女人來得可怕半分好嗎?這小子究竟是知不知道?

  然而封浩卻一臉雲淡風清,「還好吧?」不就是他所知的小花而已?

  這叫還好?

  若不是他的忍受力強過常人,就是在他腦海裡,某個人的身影已經超越過所有……頓然有所悟的藺言,她找不著以往這個令全客棧頭疼作亂的小夥子一派不負責任的神情,只找著了一派寵溺,卻又好似不能說出隱情的眼神而已。

  為此,不動聲色的藺言在心中歎了口氣。看在封浩的面上,她也不張揚出來,只是,眼前花楚這一雙帶著碧綠湖水色的眸子,自始至終不曾離開她的面上片刻,這實在是讓她……

  「封小子。」深感困擾的蘭言緊按著眉心,「我在她心中的地位,究竟崇高到什麼程度?」

  「依我看,跟神差不多了。」對於這點也是打心底吃味的封浩,不情不願地向她據實以告。

  不想冤枉地當個第三者的藺言,速戰速決地一後拍著花楚的面頰,邊叫醒她回魂。

  「小姑娘。」

  「她叫花楚,我都喚她為小花。」封浩在花楚擺出一臉茫然未知的表情時,不忘向藺言說明。

  「小花,我得去看門診了,別再纏著我行嗎?」不能再因她一人而不開門營業的藺言站起身,低首朝著那位楚楚可人的邊疆美女狠下心道。

  一眼即可看空的恐慌,在蘭言語落後隨即據在花楚的眼底,當她二話不說地馬上離開椅子退到牆邊角落裡時,藺言訥訥地指著遠處的花楚問。

  「我說錯了什麼?」

  封浩不疾不徐地賞她個白眼,「你是她心中的神,你說的話對她來說就是神諭,如果你心目中偉大的神仙要你別再纏著她,你說你會不會備受打擊或是感到失望落寞?」

  「你光看她的表情就知她在想什麼?」他當他是她腹裡的蛔蟲不成?

  「我們打小就認識,她在想什麼我自然都知道。」封浩邊說邊踱至牆角,再蹲至花楚的身旁一手環緊她的肩,「小花,你的藺言只是很忙,她沒有半點嫌棄你的意思,待她不忙後,我再帶你來陪她聊聊天好不好?」

  朝覲天神完畢,心中卻仍感動個沒完沒了的花楚,在聽了封浩的話後,連忙拼命地向他點頭。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封浩一把扶起她,再朝遠處的蘭言微微頷首。

  看著花楚心底的落寞,與多來年難得一見的仰慕之情,種種難以形容的成就感,令不自覺受到些許感動的藺言,在他們就要走出義醫館大門時忍不住出聲。

  「封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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