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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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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再給你機會爬到這麼高的地方來了,你現下就好好懷念吧。」可惡,為什麼他這個武林盟主在她面前就是不能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 不忍心戳破他面皮的開陽,還是一直笑,而滿心尷尬的斬擎天則忍不住推著她的肩,逼著她一步步走向他一路爬進來的窗口。 「走了,你該回家虐夫了。」反正他來這也只是想帶她回家而已,他才不管上官如意那廂究竟是擺平了那個宮變了沒有。 開陽一手揉揉笑得有些僵的面頰,在與他一塊來到窗口他卻大大怔住了身子,且額際冷汗直冒時,她有些洩氣地瞧著可能是頭一回站在這麼高處的地方往下看的他,此刻眼底那從未有過的徹底悸怖感。 已經不想仰天長歎的她,大方地拍拍他已僵住的肩頭。 「好啦,別勉強你自個兒了,換我救你下去啦。」沒用的東西。 「你要怎麼救——」斬擎天恐懼地回過頭來,就見她不疾不徐地自袖裡掏出了一串鑰匙。 「還不走?」自顧自走至門邊解鎖開門的她,在打開門確定外頭看守的人都撒去了後,回首看著還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他。 斬擎天伸出一指,顫顫地指著她,「你……有這玩意兒,卻不從這逃走?」她是出了多少錢才賄賂到那玩意兒的? 她兩肩一聳,「因為我在等你來英雄救美啊。」不過在願望滿足後,還是由她這老頭來救他這個美人盟主會比較實際些。 滿心成就感或是男子氣概都被澆熄的他,在與她一同來到門邊,低首看著下頭數不盡的黑暗長階時,一想到在下去後,她就得離開她以往已過慣的日子,離開這金碧輝煌的環境,必須跟著他一塊吃苦啃饅頭……若是以往的他,定會站在她的立場為她多想想的,可這一回,他卻只想私心地成全自己的心願,什麼都不去多加理會。一想到這兒,他就忍不住緊緊握住她的掌心。 「盟主大人?」他不會是連階梯也怕吧? 「日後,待皇帝下旨後,咱們就成親。」深深與她十指交握後,他定望著那看似無止境的階梯。 「你確定會有日後?」就著掌心中那份睽違已久的溫柔,她好笑地看著他那副豁出去的模樣。 「當然有,你不都在私底下勾結了比步小人還要小人的侯爺夫人?」她真當他都不知她一路上都與上官如意在通信,合謀計劃些什麼嗎? 「我與她是相互得利。」難得大家有志一同,各有收穫嘛。 「開陽。」 「嗯?」 「我無法想像,若是沒了你,我的人生將會多麼的寂寞。」他側首看向她,「我一點也不想為你埋塚,我只想與你同時同刻同葬,其實,同生共死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需要猶豫的。」 胸口裡的那顆心霎時漏跳一拍的她,掩不住欣喜地,刻意朝他沉沉歎口氣。 「我原以為你並不是呆得沒藥救的。」 斬擎天再將她的手握緊一些,「可我就指望著你拖我下水。」 鏤空的花窗窗櫺,細心地將閣樓外明亮的日光篩落在他的面容上,映成了承載了所有渴望的溫柔臉龐,那些默然流淌在開陽心中的感動,讓她不得不趕在哽咽之前拖著他一塊拾階下樓,步向那她從不敢想像的未來。 「這局棋你賭贏了,咱們回家。」 裹著妖嬈的銀裝,久違的隆冬翩翩來臨。 往常一到這個時節,左鄰右舍或是入城一遊吞月城的遊客,都會到有問客棧一品唯有這個時節才會提供的招牌甜湯,而客棧上下員工也會傾巢而出,以應付總是日日將客棧擠得水泄不通的營業大廳;可今年,打從招牌甜湯上市以來,客棧裡非但不見大批員工,亦不見如潮水般湧來的來客,就只剩下滿面憤懣的東翁,與站在外頭打瞌睡的韃靼,以及…… 一臉棄夫貌,日日都坐在客棧裡打發時問的千里侯步青雲。 「說!」東翁怒焰高張地一掌重拍在客桌上,「你就這麼期望這間客棧倒店是不?幹哈你最近整天都拉長個臉出來壞我生意?」明明對他說過千百回要他安分點待在他房裡了,他還出來?他老兄是想克死這家店的所有主顧不成? 待在家中遭受到某人嚴重冷落的步青雲,神情陰鬱地瞥瞪他一眼後,繼續視而不見地喝著他的甜湯。 另一名嚴重遭到漠視的房客斬擎天,這時徐徐推開了本館大門自裡頭踱了出來,手中拿了一迭寫好的紙張與糊紙工具,狀似落寞地走過他倆的面前,來到客棧裡的公告處默默貼上一張尋妻敵事。 協尋走失老人, 若有善心人士尋獲,煩請拎至天字五號房,甚謝。 「她在我家。」直接把他當禍首看的步青雲,冷冷地向他警告,「你要是再不把她給拎回你家,當心我上書陛下把她給討回宮裡去。」打從那個叫開陽的住進這問客棧起,他在家中的地位,就遠不如那位替如意狠狠賺了一筆的開陽來得重要。 貼完了客棧本館裡頭的各大巷,一路貼到外頭來的斬擎天,也對那個每日都出門下棋與眾住戶培養感情,一出去就跟丟了沒兩樣的開陽,老是有家不歸的壞記性感到很無奈。 「你沒見我也很哀怨嗎?」說來說去,還不都要怪這問客棧的房客?人人錢多得跟什麼似的,即使明知會輸一大筆錢卻還是搶著要同她下棋。 冷眼旁觀的東翁,在聽完了重點後,忍抑地握著拳問。 「就因為你們的家在鬧家變,所以就來這連累我的生意?」搞半天他生意蕭條的理由,就是因為他們對自家妻子的魅力不濟? 步青雲記仇地低哼,「當初慫恿他進宮搶人的可是你。」始作俑者是誰呀? 一個月前,身為人證的開陽舉發宮變的陰謀後,整個朝廷可說是翻了過來:五位親王下獄,上百名官員革職或是殺頭,軍中的職級在五品上的將軍也推出午門十來個。就在朝中一片狂風暴雨之中,唯一一人受惠於這場風暴的,即是上官如意的老爹上官卿;上官卿不但在宮變前先行告知皇帝這場陰謀,還派人在宮中保住人證的性命,也因此,在幾乎是眾官皆貶職一級的這當頭,上官卿不但全身而退還官晉一品。 挾著救駕有功之姿,上官卿在開陽一遭人擄出宮,皇帝欲派人尋回開陽之時,即上書進言皇帝開陽是如何有功於朝廷,並在書中提及千里侯夫人上官如意有意將開陽留在有問客棧裡。百般不願的皇帝,看在上官如意乃是千里侯夫人的這份上,也只好勉強同意放開陽出宮為民,但條件是,日後開陽仍是得每月進宮侍棋一回。 這樣的結果,雖是樂了斬擎天也達成了開陽的心願,更是徹底滿足了上官如意日後可以與開陽合作海撈更多票的計劃,可卻苦了這間客棧一曇的另一半男性住戶……東翁甚至開始在想,近來開陽三不五時就迷路迷到了藺言的義醫館或是天字四號房的門口去,再過陣日子,說不定坐在這兒愁眉苦臉的男人們,又得再添上兩個。 東翁氣結地揚手趕人,「成天都賴在這,我到底還要不要做生意?你們這兩個怨夫都給我滾回裡頭,統統回家自立自強去!」 尋妻不遇,想出門抱抱怨也不成的斬擎天,在被東翁一腳給踹回本館裡後,垂頭歎氣地在心裡想著,他是否真在成親後就對開陽完全不再具有吸引力了。這時,紛落的雪花款款飄過他的面前,他停下腳步怔看著那一朵朵安然降落在他掌心裡的雪花,仔細將它收在掌心裡後,他揚起首看向五號房的方向,舉步一蹬,使出了他以往從不敢用的輕功,輕巧地翻過各家的屋頂。 飄揚在雪勢中的老生調,與纏綿的雪音兩兩相照。翻過牆院落在自宅中園裡的斬擎天,在雪地裡踩著無聲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已下完棋回房的開陽?瞧著她坐姿不端地坐在欄上哼著對他來說已是再熟悉不過的曲子。 「你不是要出門賺錢?」見他走來,開陽停下了歌聲,好奇地看著他那一身非武林盟主端正的居家打扮。 斬擎天摸摸她凍紅的面頰,「你今兒個又從侯爺夫人那兒坑了多少?」 「夠你這回出門救濟一路上的清貧了。」她樂開懷地自袖中取出兩三張銀票向他展示戰績。 他挑高朗眉,「這麼說來,娶你也不算是件壞事。」反正都是不義之財,拿來濟民再適合不過。 「知道的話就惜一程點,少又三不五時的抱怨你命不好。」開陽將銀票放進他的懷裡拍了拍他的胸口,順手再為他拂去一頭的雪花。 「今兒個我在外頭遇著了朝霧。」他邊說邊搓著她有些冰冷的小手,「他說他生了個兒子,待滿月時找你去喝滿月酒。」 她搔搔發,「那我得上錢莊一趟了,目前咱們家裡能當賀禮的東西也只有饅頭而已。」堂堂武林盟主所贈的賀禮總不能不體面點吧?雖然他肯定是什麼都不在乎,但她可得為他的顏面著想。 家裡…… 一直嚮往著能有個家庭的她,如今已達成她總藏在夢裡的心願了嗎?而他,很想有人能伴在身畔,挽手相依的心願,也算是圓滿成真了嗎? 「盟主大人?」 「今兒個雪不大,咱們出門走走吧。」斬擎天伸手拿來她擱在廊上的大衣為她披上,替她將兜帽蓋妥後再一把將她給抱坐在結實的臂上。 「上哪去?」她兩手環住他的頸項,在他一步步朝五號房大門走去時好奇地問。 「不是說好在過年前找個時問去探望你義兄?」他可從沒忘了他們的家人總共有幾人。 開陽怔愣了一會兒,低首看著她腕間珍惜無比的白玉串珠,與他面上滿足的表情,她忍不住伸手將他再抱緊一些,用力朝他頜首。 「嗯!」 雪地上成串的腳印,一步步地走遠了。遠處廊上,被遺留下的棋盤仍是待在原地,而在一旁,則多添了兩顆開陽漸漸吃慣的饅頭與它作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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