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天字四號房 | 上頁 下頁
十八


  「我吃飽了。」她隨意扒了扒飯,敷衍似地打算就這樣當作交差時,她隨即遭人一掌給按回原位坐下。

  「你只扒了兩口飯。」陸餘不滿地瞪著她飯碗裡根本沒動到多少的白飯,與那一大盤擺在她面前文風未動的菜。

  「這樣就會飽了。」她邊說連把他房間擺至她面前的佳餚統統推往他地、那邊。

  陸餘頭疼地按著眉心,實在是想不出,每每吃頓飯她為何就是這副德行,他原先還以為她是像其它姑娘家怕胖,才不想多吃,可問題就出在,刀子已經瘦得連人口販子也不會想賠一賣她,而且每回面對飯桌時,她面上明顯的懼色,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不過是頓飯而已,有必怕成這樣嗎?她當她是在逃騙保不成?還是桌上擺的是洪水猛獸?

  到底是要她吃飯菜,還是飯菜會倒過頭來啃了她?

  「小然,我的衣裳可有穿整齊?」好吧,既是哄不來也不能強迫,那也只有用拐的了,好歹他們夫妻也相處好陣子了,他也多多少少對她的一些小習性有點瞭解。

  計然聞言即轉過身子面對他,見他的衣裳有些淩亂,她想也不想地替他整理起衣裳,而就在這時,學到教訓的陸餘即夾起飯菜,趁她無暇分神,一口一口直往她的嘴裡喂,還怕她噎著了順道喂了她些許雞湯。

  「桌上的碗盤排放得可妥當?」眼看身上的衣裳和他頂上的發,她三兩下就打理完畢,陸餘再接再厲地轉移她的注意力。

  方才在桌上遭兩人推來推去的碗盤,在她的巧手下了一一歸位,陸餘忍笑地看著她乖乖遭拐的樣子,在喂完一碗飯後,繼續喂她喝湯。

  側首看著她專心的眼眸,陸餘不禁回想起那日他說要再補一回洞房,東翁與步青雲在他面前身她暗示,那些有關於她容貌上的問題。

  的確,她是不美,也不像上官如意般,是個聰穎的千金大小姐,身上也無藺言獨斷獨行的江湖氣息,當然更不像那個就算有了兩個孩子,也照樣可以拿刀打打殺殺的樂君楠。

  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好奇、愛笑,有時看起來還惑欲的,她就像外頭的每個人一樣平凡。只是在他生命裡的人們,都沒有過什麼平凡人,上至權貴、捕頭、盟主,下至術士、怪胎一籮筐,獨獨就是挑不出個平凡又普通的人等,或許對他來說,所謂的平凡,才是最不平凡的。

  不知不覺中喂完一碗雞湯後,陸餘低首看著手中的空碗,滿心的成就感,莫名其妙地充滿了他的胸臆,令他手癢得還想再喂她一碗,可就在這時,已經整理完桌面上的計然卻一手掩著嘴,面上血色急速散支,額際還冒出幾顆冷汗。

  「怎麼了?」

  「我想吐。」她努力忍下這陣不適,並模糊的想起,腹底陣陣熟悉的翻騰感,她已好些年沒再體驗過了。

  「你病了嗎?」陸餘當下面色急急一換,急忙地放下碗筷,改捧起她的面頰端詳著她的氣息。

  「是又吃太撐……」只想快些找個地方吐的計然,怕若是來不及就會吐在他面上,可他偏又拉著她不放。

  「慢著,你好不容易才吃完」看她的模樣,像是快吐出來了,怕會浪費了她才吞下肚裡的那些,陸餘本還希望她忍忍,可不能等的她,卻在這時使勁地將他一推。

  陸餘的身子當下大大一震,低低地悶哼聲,下一刻亦自陸餘口中逸出,眼前的情景,就像是有盆水直潑在計然的頭上,令她霎時忘了先前她的種種不適。

  她動作緩慢地瞧了瞧她那直推在也胸坎上的掌手,而後慢了一會兒才想起,新房裡的那張喜床,是如何成了柴房裡的一堆廢柴。

  「我,我……」滿心惶急的她,兩手抖顫得厲害,她慌慌張張地轉頭看向四下想討救兵。

  「沒事,你鎮定點。」強自忍痛的陸餘,一手緊按著胸口,安慰地抬起另一掌要她先緩緩。

  「可是你……」已是六神無主的計然,緊張的轉身就要跑,「我帶你去找藺大夫!」

  「慢著,小—」只來得及拉住她一手的陸餘,在她一骨碌地往前沖時,冷不防地遭她的手肘往後一撞。

  發覺笛後忽然沒了所有的動靜,計然一頭冷汗地側轉過身子,靜看著她那再次襲向她胸坎地手臂,以及他面上再也無法從容地模樣。

  「斷……斷了嗎?」她頭皮發麻地問。

  面容有些扭曲的陸餘,沙啞地低吐。

  「或許。」

  就算他再怎麼不想去看藺言的臉色,恐怕也不成了。

  蘭言說,陸餘沒什麼大礙,僅是裂了根胸骨而已。但藺言中中的「而已」,卻是教陸餘稍微喘個氣會痛,動作大了點也會疼,無法久站久坐,當然更無法出門工作,因此蘭言下令,這陣子他最好乖乖躺著別四處亂跑亂動了,同時藺言也要丹心轉個話給計然,告誡她這陣子,最好別太靠近陸餘的身邊,以免那個身子骨一點也不勇健的陸餘又有什麼人為的不測。

  可即使在養傷,平常圍繞在陸餘身邊的工作,依舊沒能放過他不給他半點能夠清心耳靜的養傷空暇,尤其是大黑,這些日來一直拿錢莊裡的大小事來房裡煩陸餘,而今兒個,大黑更是拿了那這妓院欠債未收之事,令面上已微有慍色,看來就是一副不情願模樣的陸餘,更是眉心深鎖,煩不勝煩。

  這些看在計然的眼裡,更是令害得陸餘如此的她,再深深自責上好幾分。

  站在柴房裡使勁劈著柴火的計然,一回想起方才她在離開房裡前,在站在陸餘的床畔嘮叨個沒完沒了,而人在心不在的陸餘,那時凝望著窗外的目光,看起來好好象很凝重曠遠,又像雲朵般,在天際飄蕩得沒有個定根似的,就在那時,她想起了昨日丹心在來到柴房時,對她說的那些話。

  聽丹心說,陸餘的錢莊,所借錢的對象,一如錢莊招牌上所寫的,的確是有借無類,也因此,陸餘除了代他家兄長們收討那些大戶人家的龐大欠債之外,也會對市井小民或是貧窮之人討取借金與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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