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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你查不查得出這批官銀是何人丟失的?」為了這事一個頭兩個大的左剛,對於這回劫鏢之事,是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需要點時間。」他拾起那錠官銀,默然地瞧著銀子底下的官府鑄印。

  「那這事就拜託你了……」燙手山芋終於脫手,左剛不禁慶倖地吐出一口大氣,就在他轉身要走時,他瞧著擺在步青雲身邊動也沒動過的藥盅,「喂,你又不喝藥了?」

  「不感興趣。」

  「什麼不感興趣?再不喝,你就不怕你真的拖不過這個春日?」左剛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警告,「若你再拿性命開玩笑,你就鐵定不死也難活了!」

  拖不過春日?停下手中針線動作的如意,緩緩揚高了柳眉。

  「那也是我的命,不送。」一手把玩著官銀的步青雲,頭也不抬,只是揚扇要嗓門吵死人的他滾出去。

  將他兩人所說之事,全都一字不漏聽進耳裡的如意,默然地看著左剛遠去的身影。

  「小呆子,把那藥倒了。」見她一如往常地在發呆,步青雲以扇敲敲桌面。

  「是。」她乖順地應著,如他所願走去他的身旁拿過已涼的藥盅,再走至窗邊替他澆花。

  身後傳來的幾聲悶咳,聽來似乎有些壓抑,如意默然地走回他的身畔,在他取來幾本奏摺欲看時,拿起他的外衫幫他披上,在他因此而疑惑地抬起頭時,她對他笑了笑,再坐回牆角安靜地刺繡,一如以往。

  為此,生性多疑的步青雲,默然地將兩眼悄悄移至她的身上,多看了她幾好眼,並因她前後待他有所不同的態度而若有所思。不過一會兒,他抬起頭,趁她低首之時,眯眼看向她手中所繡的東西,並在瞧清楚後,不禁揚高了一雙朗眉。

  若他沒看錯的話,她手中所繡的,並非尋常閨女所繡的花鳥更不是鴛鴦,而是一隻……繡得歪歪斜斜、奇醜無比的……劃水鴨子?

  渾然不知有人在看她的如意,此時此刻,滿腦子所盤繞的,全是那一錠擱在小桌上的官銀,以及那個病況不樂觀,恐拖不過春日的步青雲。

  或許路是人走出來的,但若有捷徑,為何不利用?

  既然他的人生那麼無聊,而他也活得不是很有勁,那……

  就拿他當作是消遣消遣好了。

  雖說是將他當成消遣玩玩,但,到底該從什麼地方下手好呢?

  天色一黑,在步青雲終於賞賜了兩本奏摺供她帶回府後,一回府內交差的如意,即將自己關在房內,將那兩本奏摺與步青雲附在奏摺上的見解,各抄寫了一份留下來。

  只是光是看些諫言,她總覺得仍舊不能全然摸透那個男人,而就算日日與他相處,在他那雙冷眼和火力十足的惡嘴下,最多,她也只能摸到他的個性為何,至於他有什麼弱點,和在他背後除了有皇帝這一尊靠山外,究竟還有哪些人在,才使得他能夠如此大搖大擺,這些,她還是有些懵懂和不確定。

  反復思索,所得仍是有限,如意不禁擱下手中的筆,兩手環著胸坐在椅內。

  「八月,你打聽到些什麼?」這些天來,也給她在客棧內喝茶也喝夠了,聽她說,她已跟客棧裡的人打成一片,那她應當有些什麼收穫才是。

  「只打聽到千里侯的一點小道消息。」每日在客棧內與每桌顧客東家長西家短的八月,很有心得地站到她的面前報告。

  「說。」

  她伸出一指,「他祖上代代為相。」

  「這我知道,有沒有別的?」

  「聽說……」她搔搔發,也不知自己有沒有記錯,「聽說,他祖上曾幹過某朝的王爺,還曾定居過東瀛。」

  如意一手撐著下頷,「是嗎?」怪不得她老覺得他那囂張又目中無人的姿態,感覺挺像是皇親國戚那類人。

  「這是那個客棧老闆東翁說的。」這幾天來,她在客棧裡聽了一大堆的聽說,最怪的是,似乎在那間客棧裡,人人都有著所謂的聽說。

  「你還知道些什麼?」

  「都記在這紙上了。」她自袖裡掏出一張四處搜集情報而抄來的小抄。

  看著紙上一些瑣瑣碎碎的八卦或是流言蜚語,總覺得所獲不多的如意,才想另謀他法時,不期然地,燭火照在銅鏡臺上所反射出來的金色光芒,自一角斜斜地映入她的眼簾,她頓了頓,清清楚楚地想起上一回她是在哪見過這類刺眼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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