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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一點,那個猶搞不清楚狀況的千里侯,至今仍不知就是了。

  幼時,她曾聽奶娘說,她爹在她生下不久後,曾找了個高人來為她算過命,之後也陸陸續續地找了不少人來替她蔔過卦,可就從來無一人能夠算清她的命,或總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至某日在府中的大夫人,不知上哪找來了名江湖術士來到了府中,見了她後,那名術士只說,她命中深受福神眷顧,這一生,她將無病無痛無愁無慮無災無難。

  雖說,她本人是不挺信命相或是卜卦那類玩意的,但自小到大,她確如那名術士所言,不曾患過半點風寒、不曾跌到受傷、不曾……他人皆有、她卻不曾有過的事,簡直是數之不盡,即便是點小意外也好,那也絕不會輪到她的頭上。

  可那個步青雲,情況似乎正好與她相反。

  坐在閨房案內的如意,正看著厚厚一迭八月四處替她打探來關於步青雲的消息,連連看了幾篇後,她隨手翻了翻,發現每篇撰文者的開頭,必定是曾有術士直言,步青雲此人深受噩神眷顧這類的字眼。

  伸手再拈來另一張寫滿步青雲事蹟的紙張後,如意愈看,嘴角愈是忍不住往上揚,這讓坐在繡桌前代她刺繡的八月,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上一句。

  「小姐,這個千里侯有這麼有趣嗎?」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那堆紙裡,寫的全是步青雲這輩子克死過多少人,和他又是如何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蹟。

  在心底已大致有個譜的如意,以指輕彈著紙面。

  「很有趣。」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奇葩了。

  自小到大經歷過種種噩運,再加上長年一身病痛,無敵又無友,出了客棧後,每個人只要見著他便忙著逃之夭夭……獨來獨往,孤獨了大半輩子,孤僻成性,沒經歷過親情、友情,甚至是愛情,這也難怪他的性格既扭曲又見不得他人過得比他好。

  說老實話,在某方面,她很同情他。

  因她知道,所謂的孤傲、不屑於人、毒舌狠心,並不是單就一人本身的性格所能造成的,若無外力的捏塑,任何人都很難成為今日的他。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倘若她也置身於他那等環境裡,或許,她也會憤世忌俗,既無奈又痛恨命運的安排,又或許,她會比他行事更加暴戾乖張,並做出更多憤世忌俗之事。

  「小姐不怕?」很替她安危擔憂的八月,總覺得那個步青雲的噩運實在是太過堅強,要是這個自小到大幸運無比的小姐,身上的福氣一個不小心敵不過那位瘟神的噩運,那該怎麼辦?

  「會怕,我就不會去見他第二回了。」她慢條斯理地將已讀過的紙張撕成兩半。

  八月愈想就愈覺得不甘心,「你明知道老爺只是派你去賭賭運氣……」

  「而我的運氣向來就是好得不得了。」春花般的笑靨,漾在她勻淨的臉龐上,「放心吧,不過是個千里侯,他還沒那個本事克得倒我。」有個噩神在背後撐腰那又如何?真要論神說佛,她頂上也有尊福神呢。

  「小姐確定?」

  「你知道,我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她仍是絲毫不以為忤,反還朝她招招手,「叫你調查的另一個人呢?」

  「就擱在你左手邊桌上。」也不知道她幹啥要這些消息的八月,只是以下巴努了努那方向。

  「謝了。」她推開手邊一大迭的紙張,改撈過另一迭。

  坐在窗畔代她這位閨中小姐繡花,順便還要替她注意著外頭動靜的八月,在遠處的長廊底下突然出現兩抹人影時,急忙站起身小聲地朝她低叫。

  「不好了!」她急急忙忙離開繡桌,一把拉走坐在案內的如意,「小姐,其他的小姐們來了!」

  滿腦子只專心在正事上的如意,只是任她將自己推坐至繡桌,眼看她還是沒回魂的八月,急忙抽走她手中的紙張,改將繡針放妥在她的兩指之間,再趕緊沖至案前將案上所有的紙張全都掃至抽屜裡。

  腳步聲愈來愈近,已完成掩飾動作的八月,隨即回到如意的面前,兩手捧起她的面頰直要她回魂。

  「小姐,該醒啦!」

  「啊?」她眨了眨眼,納悶地瞧著手中的針線。

  「十二、十三兩位小姐回府了,你配合點!」八月先是壓低音量在她耳邊通風報訊,再趕緊站至她的身後扮出主僕該有的假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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